我叫陆璐,本国最好的西医大学的中医生。
“快,快!”
当时我以为,这若是这一切的开始,也许,本该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开始,起码,也不该是一个这么血腥的开始。
“呼……呼……呼……”
如果命运让我再选一次,我会不会让脚步缓一缓,或许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但我知道,现在的一切,我已经不能够放弃了。
“呼……呼……面瘫……十二针:二白,二竹,二风……地仓、颊车,均用患侧,合谷,足三里,均用双侧,一共……十二针。局部常规消毒,薄氏腹针0.22×30毫米,行平补平泻手法……”
混蛋,死混蛋!这种时候来跟我说分手,让我失眠一晚上!如果考研不过我就让你去见祖宗!
“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者……宜利小便,发汗,五苓散主之……”
砰——!
巨大的声响和刹车声,似乎耳膜重重地被刺穿,视野瞬间切换,我停滞在半空,仅看见天空、白云、人们倒立的惊异表情。
顿时天旋地转,骨头都齐齐发出了断裂的声音,然后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混沌。
“治疗产后大出血……是什么方子来着……骨折……”
不对!
不对!快救我!快!我是RH阴性B型血!快打电话到全市血站!市人民医院没有储备,没有储备啊!实习的时候才有一个产妇因此而死!救命——!
我不知道飞了多远,撞在地上,我喘着气,眼前朦胧的血红色漫上来,还有周遭的惊呼和惨叫、小孩子的哭泣声……声音离我的耳朵越来越远……我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微弱的喘气和心脏的跳动,像鼓点一样,越来越压抑和沉重。
血,快流空了。
上天啊,惩罚这些愚蠢的人类吧!救护车居然能够来得那么慢……人民的税就是用来养这些没用的人吗……为什么要让我那么悲惨!才刚刚失恋又遇见这种事……
上天啊,我还有一个愿望,让我来世……考研成功……
啊,对了……别嫌我烦啊上帝,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让我学西医吧!
第一章
*
“到了,就是这儿。”老妇朝文晟点点头,说着还带着怀疑的目光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20出头的年纪,黑曜石般沉郁的眸子,一身黑灰色劲装打扮,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礼貌微笑,虽说年轻,却有不同与同龄男子的气质,虽在微笑,却让人不敢懈待。
“多谢您。”说着他提臂,食指轻扣房门。房门是虚掩的,这一扣,门便开了。
*
我不知道在黑暗里穿越了多久,还以为这就是灵魂离开身体后的归处。我想着如果这就是生命的尽头,也未免无聊得太乏善可陈。在我已经放弃心里无止境的吐槽,做好要在黑暗中一直飘下去的准备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
控制身体的实感一下子回到了我的身上,我欣喜若狂,赶紧睁开眼一个鱼跃,恨不得立马跳下手术台,拉着给我主刀的大夫转圈圈来场欢乐喜庆秧歌舞。然而,当我再认真看向四周,我惊呆了。
这,不是医院的手术室。而且,这……
血,满屋子的血。
包括我的身上,我的手,我刚离开的木床上全都溅上了鲜红的血液。
我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凭借着医学生的专业精神保持冷静,我再仔细地看了看现场。
眼前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离床较近,身中数刀,女的躺在较远的地方,身上溅了血,但是没有刀伤。那把作为凶器的刀,摔在了离两人都有一定距离的地上。血还没完全凝固,颜色鲜红,看样子距离惨案发生的时间不长。
我的大脑还没消化好这究竟是怎样一个状况。正对的床的木门,突然“唧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啊——!!”尖锐的叫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一个身穿古装的老妇人面色惨白地看着我,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只剩下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皱着眉,环室屋内的一切,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然后,然后就成这样了
……”
我讲话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出现在这样的案发现场并且身上还带着血迹,另外两个人已经死亡,而我却好好地站着,是个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我脱得了干系。
男子没有答话,他刚想走过来,却被一群冲入门房带着武器的官兵推到了一旁。
然后……
*
然后我现在,就坐在这个抬头不见日,低头见蟑螂的潮湿阴冷的牢房当中了。牢房很湿冷,有风湿病的人光是坐着就能被折磨死,我缩在堆满稻草的角落,研究着手铐的锁孔,意图用现代人的智慧打开它,最后以我的放弃告终。
我已经无力吐槽为什么穿越的是我,如果说人死后灵魂都要去投胎,为什么偏偏轮到我是投到一个妙龄少女身上(我为了确认,又摸了摸四肢身体和脸蛋),按照大多数小说的设定,我应该穿到皇亲国戚要不就是商贾巨富人家,为什么偏偏我一醒来,就要被抓然后扔进牢里,那么迅速地再死一次!更悲惨的是,到死我也搞不清楚到底这姑娘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在牢里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我认为很长,或许只过了几十分钟,真真是度日如年。我想到了庄周梦蝶的故事,究竟那个准备考研的中医学生,是我的一个来世的梦,还是现在的我,是来世的我做个一个梦。我组织了一下我的大脑,那些关于现世的记忆还是十分清晰的,但是关于现在这具躯体和这个时间的记忆几乎为零。
我应该是一个医学院的中医学生,我车祸之前我赶去坐公车,因为马上就要进考场了,我却在前一晚被人甩了然后失眠,最惨的是我在出门前一小时又睡了过去,即将迟到的我只能一路背复习资料一路狂奔……
说起来,我是不是该恨那个贱男人呢。
我自嘲地一笑,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不懂得珍惜,埋头做自己的事,学习、考研,哪怕是做兼职,都不愿意再分多点时间在男人身上。我是太自我了,也怪不得他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
好冷……
我又缩了缩身子。
我想回家……我想回去……我还没有做出成绩,让你们看看A校的中医专业出来的学生也可以很优秀……还有妈妈爸爸,我还没能孝顺你们……
泪水很咸,怎么止都止不住,我甚至不敢用沾染血污的手去擦拭。躺在混合着老鼠屎和泥土的稻草上,陪伴着其他牢窗外的月光,哭了一夜。
*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到远处有吵闹声和脚步声接近,我揉了揉眼睛,才想起手上还有血污,看向手背,已经有一些污痕被揉开了。现在的脸蛋一定惨不忍睹。
“喂!你们难道从不打扫牢房?!臭成这样!我爹爹给你们劳钱是让你们成日游手好闲两眼发直的吗!”
年轻清脆的男生声音传来,我忍不住为他“两眼发直”的运用而笑出声来,他恰好走到我的牢门前,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我。我心想糟了,该不是个脾气暴躁的纨绔子弟吧,瞧着层层包裹的华丽锦衣,还有刚才的对话,这孩子身份绝不简单。被他听见了我的笑声,莫不是以为我嘲笑他,要对我下毒手……
我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还在打量我的脸。这是个大约15、6岁的少年,纯黑色的头发老实地束起,插了一枚简单但也精致的玉簪,湖蓝和深蓝相间的锦衣,绣着精巧的金丝边,棕色的眼睛十分明亮,鼻子虽说不上高挺却也精致,眉间尚有未脱的稚气,是个未成熟的小帅哥。
“喂,真的是她吗,怎么那么丑!”他转脸质问狱卒。
我脸一垮,虽然我也没看到自己的脸究竟是什么样,但是被这样一说确实有点尴尬。
“是的是的,就是少爷您要找的人!”狱卒点头哈腰。
“你……是……文靖?”小少爷走过来捏着鼻子问我。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这身体的主人的名字,这让我怎么回答。
“我……”
“不过说起来,”他仔细研究着我的五官:“确实很像。”
“少爷,是在她家里抓到的人,不会错的!”
我疑惑地看着这个小少爷,他难道认识我?哦不,认识这个小姑娘?
“行,没你们的事了,”他手掌向外摆了摆:“你们先出去吧。”
“明白!”
*
我犹豫着怎么开口跟他说话,好不容易有个能对话的人,恨不得把所有想问的东西都问清楚。
结果,还是小少爷先开了口:“姑娘!快教我吧!你可答应过我的!”
他眼睛泛着激动的光,着实把我吓了一跳,看他的架势,恨不得要抓住我的肩膀来回晃了。
可是问题在于,我答应过他什么?
如果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会相信吗?
我故作深沉,思考着如何自然地把他的话套出来,结果小少爷叽叽喳喳的自己全说出来了:“你说演算之术很简单!只需了解其方法便不难学!现在你只有两三天时间了,快点趁你上刑场之前教我!”
喔,演算之术,说的是不是加减乘除四则运算?这好办……
什么!?
两三天!?上刑场!?
我登时傻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忘了自己满手血污,他被我吓得大叫一声甩开我的手蹦起来:“你别吓我!你现在的脸脏死了,哎哟!”他使劲拍刚才被我抓过的地方,想把脏东西拍干净:“可不就是吗,审理后行刑,耗不了多少时间!你这罪可没悬念,小姐姐,看不出来你那么狠,居然能杀两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