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都醒醒！带上家伙！”
弁军骑兵三队的士兵在齐潜方的带领下迅速集结，等待将军的号令。将军未有丝毫迟疑，在点将场上大声下令，命骑兵二、三、五队立即出动，追击炆国逃兵。
“有十杀十，见百杀百！对炆贼不用手软！”
“遵命！”
收到军令的三个骑兵队伍集结完毕，军号一响，马蹄应声跃出。打头的士兵手举火把为后面的队伍照亮路途，一路马蹄奔踏，此起彼伏扬起沙尘漫天，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尘土却是扑面而来。只见一排火光以极其迅速的移动速度，在马蹄和呼号中一闪而过。
“嘿，老大！远处有人影！”虎子对齐潜方指道。
齐潜方一听，透过火光眯眼仔细看了看，似乎真的有人，而且密密麻麻的，数量不少。
“骑二！放箭！”
“骑五！放箭！”
此时骑兵二队、骑兵五队的队长接连发令，众士兵听令引弓，箭雨呼啸而去。
“啊——”
前方逃跑的队伍有人应声倒下，有人中了箭惨叫。齐潜方本也想与其它两队队长同时下令发箭，但当他张口之时，突然察觉，那群逃跑的人群，似乎不是一般炆国士兵。而是……一群女人！
“慢！慢！”他大吼道：“骑三不可妄动！”又转而朝左右两方队长所在方位提醒道：“前面都是些女人！别射箭！追上再说！”
“齐队，那些是炆国的辎重车，女人穿着的就是炆国兵服！”五队长完全忽视齐潜方，只顾指挥自己的队伍。而二队队长拒绝响应齐潜方的建议，再一呼号：“弟兄们好样的！”
“呸，居然让女人断后，真他（）妈不愧是炆国狗！”虎子怒骂道，啐了一口。
“不行，”齐潜方仿佛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她们是无辜的。”随继转头对虎子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定要阻止这场杀戮！”
虎子点头，说道：“听大哥的！”他们对视一眼，虎子会意，举起手中的火把扬臂一呼：“骑兵三队！跟上！”此时齐潜方牵起缰绳，发狠抽下马鞭，骏马长嘶一声一跃而出，骑三人心齐，只听队长号令，便也即时扬鞭，队伍随齐潜方前一步冲到全队的前方。
“散！”
骑兵三队立即听令散成长排横列，生生阻住了骑二、五的前行。前路突然被阻，后方的队伍立即拉缰收蹄，差点与骑兵三队的马匹相撞，将士们费了死劲才收住了马蹄的奔势，群马震天乱啸，前蹄在半空滞了许久才随即放下。
“齐潜方！你莫要意气用事！”二队队长大朝着前方大叫，神色急迫。
“这些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齐潜方从自己队伍方阵让开的一条道路中骑马而出，朗声道：“你们先绕去追炆贼主力！”又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虎子令下：“你领半数兄弟留下，截住她们和随行的辎重，我同骑二骑五继续追上。”
虎子点头，骑二骑五的队长看了齐潜方一眼，不置可否地哼了声，引马绕过骑三再次策马狂奔，齐潜方道：“拜托了。”向着左半部弟兄大呼一声，带领他们跟上先行的骑兵队伍。
*
战争结束了。
炆国大败，近天亮时候，精英骑兵部队全员带着疲惫却极度欢喜的表情回到了营地，给将军带来了最好的消息。然对于骑兵三队来说，原本以为得胜之后便能离开战场，却在队长的坚持下意外带回了除辎重外最麻烦的东西：人质。
齐潜方牵着马走到虎子旁边，望了一眼那些炆国女子，有的受了伤被驮在马背上，有的蹲在地上抱团痛哭，而在人群之中，却有一个瘦弱的女子，笔直地站立着。她五指攥着衣摆，眼神带着哀伤和担忧，朝炆国的方向远远望去。
“老大，将军怎么说？”虎子问道，他的嗓门大，所有在场的炆女都听到了他这一问，通通望向他，而那名女子也回过了头，眼神与正巧看向她的齐潜方对撞。两人心里猛然一跳，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啊、啊……哦……”好一会齐潜方才回过神，连忙回答虎子的问题：“将军的意思是再等一天，若炆军派人来要人，就直接放回去。”
“那要是不来呢？”
齐潜方再次看了那个女子一眼，发现她也正等待他的回答：“愿意去弁国的，可以随军离开；不愿走的……”他的眼神有些离不开她哀伤温柔的眼眸，像是对着她说着：“就地处决……”
几乎是同一时间，炆女们全都低下头绝望抽泣起来。过了片刻，有人接二连三屈膝跪地，不断朝着炆国的方向跪拜，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向上天祈祷着。
齐潜方眼里关注的女子——汝宁，再次转过身子，低下头，眼神脱离了他的视线，他忽然觉得心里一空。此时虎子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走吧老大，先去睡一觉，你可都两天没睡了。”
“说的也是。”他扯了扯嘴角笑笑，牵过马，对前来替班的步兵三队的士兵说道：“就辛苦各位了！”
“走吧虎子。”
“好咧！”
走向帐篷，他不自觉地侧回了头，那人弱如扶柳的身影落入他的眼中，这下才莫名微微安下了心，回身径直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
薄暮迫近，营地里士兵排成条条长列等着领炊事队分发的食物。齐潜方睡得有些不安稳，但也在铺上晕沉了一整天，战争结束了，总该放下心来，可他辗转来去，总有团纠缠的乌云在胸口驱散不去。
外面的说笑吵闹声终于让他决定醒过来，睁开眼，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那些清晨刚刚带回的炆女——不，具体的说，是独独惦记着那名眼神如鹿一般的女子。
他微微叹了口气，翻身下铺，却见一旁的矮桌上，是队员给自己准备的晚膳。清粥小菜，还有许久不得见的爆炒肉片。踟蹰了半分，齐潜方端上小菜和肉片走出帐外。
军队在营地外给炆女们安置了一块休息的帐篷，至于晚膳则为她们准备了每人一碗清淡的白粥。方才领上粥碗，她们围坐在帐篷外的空地上，低着头小声嘬着粥，偶尔听到她们交头接耳的声音，但却是比清晨刚截回来的时候冷静了许多。
此时，汝宁坐在一块凹凸不平的覆着丛邕广漠特有红土的石块上，捧着粥碗出神。
她并没有察觉到齐潜方的接近，所以当意识到身边站着一个男子的时候，汝宁着实被吓了一跳。齐潜方连忙屈身伸手扶住她手里的碗，才没让她碗里的粥泼洒出来。
“啊……将、将军，失礼了……”她一脸担忧和惊吓，站起身不住地道歉。
齐潜方笑笑，道：“我可不是将军，不过只是一名队长。你这话别让将军听了去，否则我是要受责罚的。”
道他是在开玩笑，汝宁仍旧有些害怕，低头道：“民女粗拙，对于军衔不甚了解，只是看英雄英武不凡……愿出手相助留我们一条生路……民女自当对英雄万般敬畏……”
汝宁一直不敢抬头，声音中还带着些许颤抖。齐潜方想，她可能还是心存闲隙，又笑道：“我姓齐，怎么称呼随你喜欢。”
他的语气很温柔，汝宁一听，稍稍露出了缓和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他，后轻声道：“齐……公、公子？”
“扑哧，”他忍不住笑出声：“我是个粗人，哪配得上那么风雅的称呼。”齐潜方看汝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于是接着又逗乐道：“罢了罢了，偶尔风雅一番也不错。”
汝宁表情才真正松懈下来，露出真正的笑脸：“民女汝宁，多谢公子大度。”转眼看见齐潜方手上端的菜碗，疑惑地问道：“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