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再次被推开,徐小五、徐驹一身黑衣,执剑横盾,排身而进,肃然躬身:“参见公子!”
真是墨卫!
夕阳的金光照射进来,给两位血迹染身的武士加上了一层金色光晕,在他们重拾避邪军势的这一刻,血脉中的力量凝聚激发,仿佛昔年先伯那支所向披靡的军魂复活。
荣光,无畏,煞气,震动全场。
周旭都有些惊异于这种精气神的飙升,昨夜要是这种对手可就难对付了。
异姓小家主们更是动容,他们在乡野之地见识不广,有些只是耳闻,有些只曾惊鸿一瞥。
楚芈夫人则美目涟涟,神思摇曳,她是联想到了故乡另一支强大军队,这种军队自中原传播开来,能无惧巫术、擒杀异种、抗衡威赫之敌,真正的国家基石,遥想楚子当年受天子之封,携众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葛罗石三位家主却是欣然喜悦,有多久未见此避邪军势?虽只三年,却仿佛已是另一个时代。
长老们僵硬着脖子挪开视线,再次看看周旭手中金剑,又看看荆娘,二老长再忍不住出言追问道:“绵伯江真的放你们回来的,赵嬴夫人?”
周旭冷笑地盯着二长老:“你以为这金剑,是我卖了阿姊,使美人计骗来的了?”
二老长面色难看,但是这局面下再看这金剑,就不再只是过时历史,在墨卫们冰冷目光中,仿佛倾国权力向他压来,一时额渗油汗:“哪里,公子说笑,说笑了,老臣岂有此意!岂有此意……”
其他两位长老也不敢出声,心忖这局面的诡异,却又不敢不信,他们自恃权力,一旦面对更强的权力就完全失去了抵抗之心。
周旭也是活老了的妖精,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这种局面就和地球动物园里,大小动物们看到兔子和白头鹰走在一起,心里只有一句话——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但是变化更快,连白头鹰都要喊“不可能”的还在后头。
“小五,给长老和家主们看看。”
“遵命!”
徐小五拎着锦包一抖,血淋淋事物滚落台阶,细长的死眼盯着三位长老,几人惊叫道:“你弑君了!”
“天啊!”
“不,这铜冠不对。”
“是公子陌!”
“你竟无故残杀同族!我们周家容不……”
楚芈夫人有些恶心地以扇挡在脸侧,隔绝几个老男人的飞沫与口臭,她也根本不去看地上血人头,只是盯着周旭表情,一双美丽凤目闪动着什么,忽然出声道:“诸位长老,何不听旭公子自言两句。”
三位长老悻悻住嘴,仍像是很愤慨地样子。
“小五,你来讲……若需要可以讳言,我为你担着。”
徐小五眼眶红了红,沙哑着嗓音开始陈述公子陌的罪行,讳言关于生母受辱细节,却坦言是他们杀了这畜生,最后尽归附于周旭之事。
长老沉默下来,思维乱作一团,有种难以承受的头疼。
周旭心里再度给这几人画了个叉,却淡然道:“此辈凶狠残民,淫害臣下之妻,追杀先伯血裔,被旭于昨夜破去巫法,遭下属反叛而死,这等取死之辈,也配做我周家子弟!”
所有外姓家主都没吭声,这是周家大小两宗间的事情,他们不好插话,也担心被扯进麻烦,其中旧人则不免在心里叹息——以三代绵伯烈烈余风,身后子弟虽然英杰辈出,却逃不过这等兄弟阋墙之事,实是可叹,若非先伯属意的周河染疾早逝,本有整合两宗机会的……
周旭不知这些旧事,却也似模似样地叹惋一声,踢了踢血人头,环视周围:“此事实为国中丑闻,这等破事不必牵扯到宗地这番秋役中来,除去异兽之害才是紧要,若北面兴罪,旭一人担之,诸位推以金剑之令,绵伯江又敢将诸位如何?谁叫他自己无能,誓约令剑也能弄丢。”
“那是,吾等自是谨奉金剑之令!”九名家主都放下心来,这种做法是符合当世政治的,周旭没有要求他们做何难决定。
再看那三位长老也不吭声,众人心中都是嗤笑鄙视——这时怎么不争权?显是将旭公子看做烫手之炭,能让则让了,还不如他们异姓自在呢!
周旭亦了然地轻轻一笑,却朗声道:“旭指剑为誓,一月内绝异兽之害,诸位可愿以为羽翼之助?”
一月后就要大军压境,若还不能破局就只有连夜流亡了,多一天都毫无意义。
周旭目光霍霍逼视众人,尤其着重三位长老身上:“如不然,请就缚,连夜将旭与金剑送至新涪,使周伯江又复有差遣之权,而无务责之义。”
周旭此刻强烈信心压下,长老们紧张地哆嗦了下,却说不出个否字,都苦笑着推脱道:“将小宗嗣子主动卖给大宗,我等在族里威信就倒光了。”
实际几个老人心中,这后一句“复有差遣之权,而无务责之义”更有杀伤力,前次涪大夫去新涪恳请派军除兽无果,带回来的条件竟是比照新涪役征,实是超出宗地当前承受力,相比之下这象征法理的金剑还是留在宗地的好……只多留一个月也是好的。
他们内心深处更有一层不敢面对承认的恐惧——此子连国君胞弟都敢杀,杀了还要人大声叫好,焉知有无暗招,会不会对他们也来这么一手,那可就是身死名裂了,智者不为也。
“既如此,何去何从,唯众长老与家主是决。”
众人沉默了片刻,葛罗石三家主当先伏身:“愿以为羽翼之助。”
其余小家主看了眼长老们,也跟着伏下:“愿以为羽翼之助。”
楚芈夫人神情难堪,湘竹扇后咬着嘴唇不言——这下怎么办?她堂堂芈清已经和庶子闹翻了,难不成还要对低上两辈的侄孙屈服?她出言相助公子旭,本以为能搅浑水,谁知其势陡然难制……这些男人们平日牛皮烘烘的,关键时候竟一个比一个软!
长老们对视一眼,无奈道:“我等也献上老朽之力,愿以为……”
大事将定矣。
周旭淡然注视着三老与楚芈夫人,以压迫他们彻底服从,荆娘在旁边松了口气,又暗暗看了周旭,心惊于他的信心与气势,好像璞玉初琢而显光彩。
忽然间外面传来喧哗声,紧接着一声大喝传了进来:“杀的好!”
殿内气氛被一下打断,长老们就势闭嘴,脸上有了奇怪笑意,楚芈夫人松了口气,辨出那声音后又蹙起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