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歇完午觉,就到了学习骑射的时间,教习骑射及功夫的费扬古师傅是个地道的女真汉子,性子豪爽,身高体壮,功夫了得,面相长得也是虎虎生威。可却足智多谋,将各种兵书读了个透,战场上真可谓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我最关心的是,他还会用火筒。
说不清有多久没碰过枪了,真是有点手痒,只在给皇太极请安时远远的见过,跟姑姑回了想拿来看看,可姑姑担心我不小心走火生生拦下没准我碰。
真想早点见识见识这个费扬古师傅的火筒使得怎样,能比得前世教习枪法的浅川一郎师傅几分。
今儿午睡因惦着下午的事,加上晌午闷热的竟没有一丝风,虽只着了中衣可还是热的人心烦气躁,是以睡得颇不安稳,苏茉尔给我打着扇,渐也趴在炕桌上睡了。
兀自做着零碎的梦,只觉得眼睛上痒痒的,慢慢睁开眼,看到多尔衮这小鬼放大的一张脸,想扬手给他个爆栗,奈何竟全身使不上力,挣扎了半天,仍一动不能动。
小鬼见我睁开眼,竟有些不自在的愣在那里,我不动,他也不动,就这样尴尬的僵着。他怎知道,我是真的动不了。
正自僵着,好巧不巧的,苏茉尔拍马就醒了,登时,我们从两人参禅变成三人打坐。
终于,我拼了全身的力气一双手能动了,扬手就给了多尔衮一个饱含了我浓浓起床气的爆栗。
苏茉尔识趣的打了圆场“十四爷怎么悄没声的来了,怪吓人的,这大热的日头,竟也没在屋里歇午,奴婢这儿啊,有凉凉的梅子汤,放在井里镇着,这会子就给您端一碗去解解暑可好?”说罢就要起身。
我忙道“瞧你,眼皮子低下就你的十四爷,端的让你这正经主子挨这儿受这暑气,赶明儿打发你去你十四爷屋里当值去,让你们好歹日夜守在一处,可是遂了你的心愿了?”
“哎呦呦,格格,奴婢知您起床气大,好歹还是让您寻到由头了,奴婢不过是见了十四爷大晌午的过来怕是过了暑气,哪能就忘了您啊?何苦来哉就招出您这样一大车话来。”说完,小脸一红扭身就打了帘子出去了。
“这小丫头子,越发没了规矩了!”我怅然的望着苏茉尔的背影,发狠的骂道。
“这样才像你的丫鬟啊,你这主子又多早晚规规矩矩过?”多尔衮边说边贼贼的冲我笑。
“唉,好歹这里我是呆不下去了,赶明儿我就回了科尔沁去,只是苏茉尔这小丫头子,我横竖不能再要了,便给了你才好,也遂了她的心!”我佯装生气穿衣起来收拾东西。
多尔衮忙拉住我,但我一时劲儿大,竟没能拉住,复又一把抱住我。
一时间我竟开始混沌起来。
一直以为,多尔衮只是个小鬼,没想到,这副怀抱竟也能这样温暖,淡淡的荼靡花的气味,像极了石川。
猛的一转头竟发现我只有到他的鼻尖而已,一米六五的我,本已算不矮,多尔衮这一副身体却只有13岁而已。
稍低眼帘,恰能看到多尔衮的喉结,正可疑的动啊动的不停。抬眼看上去,瓷白的小脸红的像烧红的烙铁。
我们俩,这个…贴的也忒近了些。
“格格,梅子汤给您端来了,可起来了?格…”这个苏茉尔,一定是训练过的,每次我略有窘迫感时,都能及时拍马赶到,时间之精准度,动作之熟练度,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我猛力推开多尔衮,刚巧他也放开我,结果就是我一趔趄,巍巍向后倒去,后方依稀记得是那金丝楠木的几子,正中好巧不巧摆着那焚了瑞脑香的四脚鎏金神兽的御赐香炉。
一种时也命也运也的喟叹油然而生,这一跤下去,独独磕到几子还好,最多就痴痴傻傻的一辈子挨老狐狸家蹭饭,若打翻了香炉子,再毁了容,可就越发的凄凄惨惨戚戚了。
诚然,这一番冷汗如雨下的感慨,是在我转危为安时齐齐发出的。
待发完感叹,只觉得胸口闷闷,再一看,就不光胸口闷闷了,全身上下无处不闷闷。
多尔衮严丝合缝的把我罩在身下,一张越发火热的小脸儿,正正的贴上了我的。
这人,刚刚明明觉得他伸手是想救我来着?怎么我觉得他这一援手伸的颇不厚道呢?
一把推开她,苏茉尔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跑过来扶了我起来,勉强算她上道。
这一番折腾的结果就是,下午的骑射训练,真真成了“苦行”,火筒没学成,倒将原本不那么均匀的痛,颠得着实的匀称了些。
费扬古师傅大抵是很会当师傅的,教法练法都很得当。几人之中,数赖幕布马术最好,布库则要数阿济格,剑法及射术都要数多尔衮了,多铎和博果尔两个年纪尚小,所有科目都尚在有待长进阶段。聪古图使得一手九节鞭,毓敏则练得一手好拳法。
见识了大伙的本事,委实让我有些吃惊,这群小孩儿也忒肯在武艺上用功了,相较而言,文化课上的功夫下的自然是不够了。
师傅看向了我,声如洪钟“千牧,这些功夫中,你可会得一些?”
师傅果然是个爽快人,第一次见面,就对我直呼其名。因了董鄂师傅及费扬古师傅均是臣,见到阿哥格格是要请安的,这在我看来确实有违师徒之礼,董鄂师傅一口一个格格教的人着实不舒服。
我是真的很想低调的,但想着我的一门心思都扑在火筒上,为了不用花时间学一堆已经会了的科目,此番高调一次也是必要的。
“都不会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头学起。”费扬古师傅真的很爽快,几声爽朗的笑声让我心里很舒服,决心一定交下他这个朋友。
我实在不知怎么回答,只得向聪古图要了九节鞭,聪古图笑笑的解下来递给我。
扎稳了步子,先舞了几个花,热了热身,继而便耍将起来,时而横扫前滚,时而抛向空中,时而如棍飞舞,巧缠快放,绕体转出,鞭鞭带响。
聪古图在一边连连叫好,带着大伙也都跟着鼓掌。唯有毓敏始终不为所动,静静地立在当地。多尔衮斜靠在树上,懒懒的。他是晓得我底细的,知道我最厉害的并不是使鞭,自是不把这些放在眼里。近几日才得见的多铎与多尔衮长得有几分像,也更阴柔些。但一双眼睛却十分的犀利,不似多尔衮那般和煦。见我使出九节鞭,也不叫好,只定定的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捡了个矮枝,又舞完一个花,轻巧的将鞭挂在枝桠上,同时看了眼多尔衮,他就心领神会的拔剑扔给了我。
我也不含糊,提剑便舞。身形矫捷,衣袂纷飞,翩若惊鸿。剑锋潋滟,灵若猿鸟,随心而动。剑穗灵动,随剑飘舞,浑然一体。
聪古图的叫好声越发响亮,眼风就见一个小红人在那边一跳一跳的,甚欢快。其他几人也都连连喝彩,连多尔衮那小子也站了起来目不交睫的看着我,独独毓敏和多铎还是一副莫测的神情。
看舞得差不多了,便将那把剑直直的向多尔衮扔去,引得众人一片惊呼,多尔衮也不躲闪,只定定的看着我,眉目含笑。那把剑在多尔衮身侧擦了过去,重重的钉在他身后的树上。又是一片叫好。
最后,在身侧的一棵树上借了力,噌的上了马,“得得得”绕了一圈,轻松地跨过设在场地里的几个障碍,也不减速,拔出两支紫羽箭,一羽对准前方数百步悬着灯笼的细绳,一羽对准其正上方的一只乌雕,双箭齐发,那只乌雕应声落在先一步落下的灯笼上。
这下,大家似乎已经惊到忘记了欢呼了,一个个都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情景。
“千牧,真的看不出来,你竟有这样的本事,既是如此,却为何要拜老臣为师呢?”费扬古说的坦诚,却没有一丝愠恼,只一双眼睛包含了诧异与佩服,定定的看着我。
“千牧一时技痒忍不住卖弄,让师傅见笑了。千牧素有听闻师傅功夫盖世,一直崇拜不已,今日耍的这一招半式,在师傅面前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师傅您为人爽朗,千牧钦佩万分,所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此番拜师其实更想学习一样功夫。”
“什么?”费扬古听我罗里吧嗦说了一堆,终于听到重点了,嗯,这个人,以后跟他熟稔了,说话断是不用这样大费周章的。
我对着多尔衮方向狡黠一笑,“火筒。素闻师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西洋人的火筒使得也很了得,能不能烦请师傅指点一二?”
费扬古浓眉一拧“火筒?这可是个新鲜玩意,一般人能认识就不错了,你一个女孩子居然对这个感兴趣,也真叫奇了,这个好办,我教你便是。今日竟不曾带来,待的明日,便带来与你。”
啧啧,这个人,还真是招人待见的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