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腥的鲜血一滴滴的流下来,慢慢的滴在我的脸上,看着多尔衮脸色苍白的对着我一笑,便晕了过去。
我的心一点点的坠了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替我挡下这一刀?
皇太极和多铎忙将多尔衮扶了起来,一众人等上了马车,匆匆向宫里赶了回去。
我一路紧紧捂着多尔衮左背上的伤,无奈伤口就在心脏的位置,血仍是汩汩的流出,怎么都捂不住。感到多尔衮的身体渐渐冷去,我的心就像有一只手在不停的揉着,绝望将我紧紧的包围着,心里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条路变得分外漫长,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努尔哈赤闻讯勃然大怒,派了宫里所有的太医一起给多尔衮诊治,二十几位太医将房间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皇太极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听着努尔哈赤的训话。
我瞧瞧将苏茉儿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苏茉儿点了点头,应声去了。
负责给努尔哈赤看病的林医正低着头走了出来,面有忧色,我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他怎么样了?”努尔哈赤厉声问道。
“这...”林太医跪地,拧着眉不住的摇头,欲言又止。
我只觉得手脚冰冷,那股熟悉的绝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这什么这...给朕快说!”努尔哈赤顿时咆哮起来。
“启禀皇上,十四阿哥的伤口离心脏太近,等下臣会给十四阿哥拔刀,但...”
“但什么?再吞吞吐吐的朕现在就杀了你!”难怪努尔哈赤生气,连我都浑身发抖,只是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
“是...是,等下臣会给十四阿哥拔刀,但这伤口离心脏的位置太近,臣...臣没有十分的把握能确保十四阿哥无虞。”林太医说罢不住的磕着头,所有太医也都一起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时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你给朕老实说,到底有几分的把握?”努尔哈赤紧紧拽着林太医的衣领。
“现如今,臣只好如实禀告,臣...实在是一分把握也无,十四阿哥中的这一刀离心脏太近,随着一呼一吸随时可能割断心脉,到时候就回天乏术了。臣虽无把握,但拖下去恐怕更是危险,臣只能...勉力一试!”这林太医跪在地上不住的发抖。
努尔哈赤大怒,掐着林太医的脖子,怒吼道:“多尔衮如果有事,朕就诛你们九族!”
所有太医闻言脸上煞白,不住的发抖。
“还不快去!”努尔哈赤一把将林太医扔了下来。
我连忙制止,朗声道:”皇上,能否听民女一言?”
努尔哈赤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怒道:“说!”
我忙道:“多谢皇上,民女只是觉得让林太医就这样进去,他担着这么多人的命,他怎么可能放手医治?”
努尔哈赤眯着眼睛略一沉思:“好,林文昕,朕答应你,无论多尔衮能不能救活,朕都...绝对...不会牵连任何人,朕金口一言,决不食言!”
林太医闻言大喜,跪下磕头道:“皇上圣明,臣多谢皇上!”
“还不赶快去救人,啰嗦什么?”努尔哈赤强压怒火说道。
林太医连同两个太医忙低头走了进去。努尔哈赤也要跟着进去,被林太医拦下了,“皇上请留步,十四阿哥目前病情危急,实在不宜太多人在房间里,会加重感染的风险。”说罢,低头走了进去,努尔哈赤也未再跟。
我紧紧盯着那扇门,指甲深深陷进了手掌里,血一滴滴的滴到地上,全身冰冷。脑袋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不能思考。
久久都不见太医们出来,刚刚听闻消息的阿巴亥大妃带着两个丫鬟太监赶了过来,面色悲戚,眼睛红肿,可却风姿美艳、威仪高贵,半点不失身份,不禁让我暗暗佩服。
“啊!”是多尔衮的声音,我的心简直快跳出来了,拼命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可除了太医们低低的谈话声,却再也没有我最希望听到的那个声音了。
我只觉周身陡然一冷,紧紧的咬着下唇,想哭,可却没有半滴眼泪留下来。
阿巴亥大妃也是秀眉一皱,脸色更加白了几分。
大家都静的大气都不敢出,努尔哈赤大声叫道:“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们赶忙低头走了出来,扑通扑通齐齐跪在地上颤声道:“启禀皇上,臣等已经尽了人事,如今只能听天命了。十四阿哥的刀已经拔出,但正臣刚刚所言,十四阿哥伤势甚重,这一刀扎的很深,又紧挨心脉,为今之计,只能看十四阿哥能不能熬到明天早上了。”
明天早上,我看看天色,应该还不到酉时(19点),唉,这漫长的一夜不知道要怎么熬了。
“那朕现在能进去吗?”努尔哈赤低声问道。
“回皇上,十四阿哥现在的情况不能让太多的人进去探视。”林太医低声回道。
努尔哈赤看了看这一院子的人,沉声道:“阿巴亥,你随朕进去吧,其他人...其他人都回去歇着吧。”
说罢,又低头看了看依然跪在地上的皇太极,沉声道:“你也回去休息吧,只是这次你吩咐暗中保护的侍卫居然那么晚才现身,害得多尔衮受伤,个个都不能轻饶!”
“儿臣遵旨!”皇太极口头应道。
努尔哈赤遂同阿巴亥大妃一同走了进去,我虽然也十万分的想跟着一起进去,无奈圣旨难违,只得退下。
一抹晨曦从佛堂的小窗透了进来,我的膝盖已经跪得麻木了,一双手已经冷得没了知觉却仍然和在胸前,低声祈祷。
一夜没有动静,是不是多尔衮没事了呢?
“死了?不会吧...”似乎是一个宫女在外面走过,低低的说道。
我心头一跳,“死了”?死了吗?不会的,不会的!多尔衮不会死的!
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膝盖一软又跪了下来,我顾不上疼,强撑着跑了出去。
又下雪了,天还未完全亮,一弯新月还挂在上面,我边跑边暗暗祈祷,月亮啊月亮,请保佑多尔衮一定要闯过这一关啊。
忽然,一摸光亮在天空划过,是流星!
人都说每个流星的陨落都代表了一个灵魂升到了天堂,难道多尔衮真的...
我发了疯一般的跑到多尔衮的院子里,房间门口围了一群太医,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拦着不让我进去,我怎么求都不肯放行。
我无奈退了出来,心里痛的走路都没有力气了,颓然的坐在院外的石凳上,茫然的望着月亮,多尔衮,请你别走,求你了...
捡起一片叶子,低低的吹着多尔衮最爱听的那首《新不了情》。
多尔衮,虽然我不能在你床边叫醒你,希望这首曲子你能听得到,你还记得...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请你赶快回来吧,不论走得多远,请回来吧...
“玉儿姐姐,这首曲子真好听...”抬头看见多铎站在面前,从未仔细观察过这个小我一岁的男孩,如今也有13了吧?一袭雨过天晴色长衫,衬得他白皙的肤色,给人分外清爽干净,他的五官长得很精致,甚至有些女子般的阴柔秀美,竟有八九分像阿巴亥大妃的样子,
见我愣神,他便径自坐在我身边,我才看清,原来他的眼睛有些红肿,见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多铎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低的说:“玉儿姐姐,你是,十四哥会好吗?”说着说着,竟又红了眼圈。
这个孩子自生而来的那种柔弱气质,让人忍不住想给他疼爱,我将他的头放在我的肩膀上,轻抚着他的肩膀,低声说:“会的,一定会的,我们相信多尔衮,好吗?”
多铎听了我的话,半晌抬起头,似是有些犹豫,好半天才正视着我的眼睛,低低的说:“玉儿姐姐,你是个好人,我之前总是故意刁难你,其实是有原因的...”
我笑道:“有吗?我还以为只是一个骄纵的小孩儿在耍脾气呢?”
多铎不理我的玩笑,继续说:“我那样做,都是因为...因为你抢走了十四哥!”
我闻言猛的一震,“抢走”?他为什么说我抢走了多尔衮?
“是的,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我从小就跟十四哥一起玩,他什么都让着我,疼我关心我,无论闯了什么祸,他都护着我,替我受罚,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崇拜十四哥,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喜欢。本来这件事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但是今天听太医们说十四哥可能撑不下去了,我忽然好后悔,觉得我应该把自己的感情告诉他,就算他不能接受,我起码应该让他知道,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有说过...”
强压着内心的震撼,我装作从容的说:“今天,你觉得多尔衮可能活不下去了,你可能没有机会亲口跟他说了,又以对我的了解,知道我不会给你说出去,所以才选择跟我倾诉?”
多铎惊异于我的了解和坦然,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从心里同情这个孩子,我本身对于同性恋是十分理解的,觉得这是人的自由,别人无可厚非,可这是在民风凋敝的古代,人们对同性恋根本就无法理解并原谅,更遑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啊?
他的这份感情隐藏在心里那么多年,却不敢跟那个人说,直到今天,那个人快要死了,想说却没有机会了,才选择跟那个人喜欢的女子倾诉,这是怎样的无奈与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