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我心中有千言万语对他说,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句,就像是以前多尔衮每天来到萱怡斋时我随口说的一句话。
“玉儿,近来可好?”多尔衮唇边扬起干净的笑容,没有一丝怨怼。
“我当初的不辞…”我刚要解释当初的不辞而别,就被多尔衮温柔的打断。
“没关系,我们又见面了不是吗?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多尔衮缓缓来到床前,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多尔衮,我好痛,真的好痛,痛到每根骨头都像是要碎掉一样。”见到他温柔的笑脸,心里觉得异常宁静且踏实,遂将心里的苦不自觉的说给他听。
多尔衮潋滟的眸子充满了疼惜,空出的右手心疼的抚着我的脸颊,“玉儿,我的好玉儿,如果我能代你痛,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是我不能!所以,你一定要坚强,不能放弃,知道吗?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知道吗?”
看着他缓缓低下头在我额上轻轻印上一吻,心中像是注满了力量,是啊,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会一失两命的,而这一世的我,拥有那么多的幸福,还真的不想死呢,怎么样都要咬牙坚持,前世那么多苦都熬过来了不是吗?
遂拼尽了全身所有残存的力量,继续坚持着…
疼痛,永无止尽的疼痛像恶魔一样紧紧的纠缠着我,在我周身疯狂的叫嚣着,手指紧攥床单,指节已经麻木,不知道将那可怜的床单扯出了多少个洞,嘴唇上的血刚刚结痂又被咬破。理智告诉我,不能喊叫,那样只会更加耗费体力。
当再一次华灯初上,在这条花街柳巷,到处都是纸醉金迷,歌舞升平,不知是哪家居然燃了焰火,在苍茫的夜空中施施然的绽放,我的女儿,我辗转两世唯一的孩子,终于降生了。
手中抱着孩子,想起了那天的焰火,心中有些惶惑,这种绚丽一时然后就烟消云散的东西实在是不是什么好兆头,3月2日,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有人会放焰火呢?
“小姐,您又愣神了。”苏茉尔带了几个女人进来,在我面前一字排开。看我抬眼看了看,遂又笑着说:“这几个都是这附近最后的奶娘,奶水足,人又老实勤快,您看着给小小姐挑一个吧?”
我笑道:“最近精神不大好,总愣神,我也不太懂,你看着挑一个就是了。”
本来我是一定要自己带的,可因为身体越发的消瘦,吃什么都胖不起来,实在没有奶水,才只得找奶娘的。
苏茉尔低低的说:“那奴婢就替小姐拿主意了,您觉着还是没精神的话,咱们再让杜大夫来一趟?”
这个杜大夫是给我施针治疗蛊毒的大夫,苏茉尔见我又说精神不好,以为是蛊毒又发作了。
我笑道:“不碍的,最近都没什么事了,你选完奶娘帮我熬点银耳蜜枣粥吧,有点向那个味道了。”
苏茉尔忙笑着应下,选了个姓苏的麼麼,看着样子十分老实本分,话也不多,我问了两句便就留下了。
“千牧,今儿精神可好些了?”吴三桂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好闻的阳光的味道,让人闻了觉得舒服而安宁,小麦色的皮肤带着健康的光泽。
“嗯,好多了,只是你和苏茉尔整天这么喂我,我都快胖成猪了…”说到这里,我们都楞住了,胖吗?我多希望我能胖一点,可就是越来越瘦。
吴三桂坐在窗前的小凳上,听那个“胖”字,眼里充满疼惜的看着我:“你要是能胖起来该有多好,怎么就是越来越瘦呢…”
这个蛊毒已经消耗了我几乎一大半的精力,尤其在即将临产那个一两个月,身体本来就虚弱,更是发作的频繁,甚至在难产的那天晚上居然真的出现了幻觉,多尔衮根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还有那个笛声,我问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听到了,苏茉尔说就看到我嘴里一直喃喃的说着,好像是在和谁说话,吓得她魂都没了,以为我真的快要不行了,才会神志不清。
“对了,都两天了,你还没给这个孩子起名字呢?”吴三桂见我失神,怕我想起病情伤心,忙笑着岔开话题。
“哦,对啊,你不是我都给忘了,是得给这个孩子想个名字了。叫什么好呢?”
“看你这当娘的,高兴的什么都忘了吧?”吴三桂从来没问过我孩子的父亲是谁,虽然我知道他很想知道,但是我不能说,皇太极是他的杀父仇人,多尔衮这个杀父仇人的弟弟的尴尬身份,我实在有点说不出口。
我低头想了想,“嗯,这孩子是清晨生的,黎樱,可好?至于乳名,就叫圆圆吧,只希望她事事圆满,能跟自己爱的人长久的团圆在一起,不要忍受长久分离的苦。”
吴三桂狡黠一笑说:“黎樱,确实是很美的名字,圆圆嘛...也不错,看这孩子长的全身肉肉的,也算贴切!”
我看出他的打趣,笑了起来。
这个孩子出生时,天空突然绽开了漫天的烟花,我真的担心这不是个好的兆头,遂起了这个听起来有点俗的乳名,只是为了她的一生能够有个圆满的结局,不要像烟花一样,一闪而散。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刚刚当娘的都是这样,可是我真的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孩子像是随时会离开我一样,心里总是很不踏实。
我的圆圆长得很漂亮,白的像雪一样的肌肤水嫩水嫩的,几乎透明,小小的脸上,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很像我,可眼神却像多尔衮一样明亮,小巧却十分挺立的鼻子,薄薄又红润的小嘴儿,总是会微微的上翘,像是对着我笑一样。我知道每个当娘的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漂亮,可是毫不夸张的说——这个孩子确实漂亮的惊人。
每每看着她漂亮的小脸,心里的不安就会更加强烈,在这个****的年代,生的太过漂亮,其实不是什么好事,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不用轰轰烈烈,只求幸福圆满。
在床上躺得都快吐了,可苏茉尔死活不许我出去,吴三桂也次次都跟着帮腔,结果就是每次都抗议无效,我又可怜的被按回床上。
坐月子在日本是没有的,很多女人生了孩子第二天就去上班,听说在美国还要专门坐冰垫好让伤口迅速消肿,可在中国,尤其是在古代的中国,却着实折磨人。
在终于满了一个月的时候,我像个犯人一样,终于刑满释放了,我高兴的提前一天就做好了计划——我一定要去一次灵隐寺。
自从到了杭州,总是觉得自己要去个什么地方,直到临产前一天,梦到自己来到一个寺庙,名字没看清,只是觉得里面有好多好多桃花。
醒来后问了苏茉尔,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寺庙叫“灵隐寺”,苏茉尔带来了郭柱,一打听果然是有。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梦里没有看清寺庙的名字,可就是有一种直觉,这座庙就叫“灵隐寺”。
听说前世我就是在一座寺庙门口被人捡到抱去孤儿院的,却从没去过,想必就是这里了。可两世为人,经历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很多都让我十分费解,总是有一种感觉,我的很多疑问在这里可以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