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在努尔哈赤身旁已经有半年了…
半年前…
一个炎热的晌午，陪姑姑在园子里赏花。
“千牧，一晃你来辽阳也有大半年了吧？”姑姑拈了朵芍药花笑问我。
“是的姑姑。”我微微颔首。姑姑长我15岁，不过也就是个20多岁的妇人，加上保养得当，依然是肤若凝脂，皓齿明眸，眉目和善，但一双眼睛里一直有种让人琢磨不透又直逼人内心的东西，。来这里半年了，跟她的接触竟也不多，这其中固然有我故意不肯过于接近，可我总觉得似乎她也在试探我，并非真正信任。
“可想家了？”姑姑比着欲将花簪在头上，边挑眉看我。
“想家是有的，可这里有姑姑陪着也就没有那么想了，再说，能来盛京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思忖着姑姑的意思小心答了，姑姑来这里这么久，俗说出嫁从夫，现在姑姑到底是什么个心思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你和多尔滚倒是蛮合得来的。”姑姑笑着问道。
“我们…”刚刚待答话边听姑姑说道：“皇上吉祥。”接着便福下身。
我也忙跟着请了安。
努尔哈赤一路走来一直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待到身前更是大喇喇的直接盯着我看，直让人觉得心里发慌。
姑姑在一旁也看出端倪，但不敢做声，大家都不言，周围啥时安静下来。
半晌，努尔哈赤总算说话了，“哲哲，你这个侍女明天调来银华殿侍候朕吧。”
姑姑刚要辩解，只见努尔哈赤转头便走，回头又对我说了句，“明天。”
郁闷，我长得很像奴婢吗？
我刚来辽阳时明明给努尔哈赤请了安，就算他贵人多忘事，我跟那个东哥这么像，他总该有印象吧，怎么可能把我当成侍女呢？莫非？老狐狸，故意的！
不过，想来我也整日无事，蹭吃蹭喝这么久了，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姑姑本想去解释，被我回了，既然这狐狸是故意的，解释也无用。
…………….
按照记忆中的方法提炼出了艾草精油，小心的装在一个小瓷瓶里，盖严了盖子。
跟姑姑打听了好多那个东哥生前的事情，观星象今晚有雨，万事俱备了。
我随侍的工作很简单，只负责端茶，帮努尔哈赤整理他的书柜，没事时，站在一边就好，他也很少和我说话，只是偶尔看着我发呆，刚开始不习惯，到后来我就当他也不存在，把他的目光自动过滤掉，想我自己的事。
今晚跟往常一样，奉完茶，我就老神在在的站在一边，想着多尔衮什么时候能回来，上次逞强说非给他一个与众不同的生日礼物，害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送什么给他，他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是他稀罕的呢？
忽而好大一阵风把窗子吹开了，我立在那里不动，努尔哈赤叫我两句，大概是让我关上窗子，可是我得等啊，等什么？雷啊！只好慢慢的往窗口踱步。唉，人都说做坏事不怕被雷劈，我这个想被雷劈的，到没有雷来劈我。这个办法也确实是有点冒险，不过不这样怎么显得可信度高呢？这古人还是很相信鬼神一说的。
说是迟那是快，正走到窗口，就见一个雷在头顶炸开。
只是演戏而已，不用真劈吧，还好躲得快！
我赶快把小浅口瓷瓶打开，秋风吹来满室尽是幽幽的艾草的味道。我缓缓转过身来，满眼含泪，哀怨的看着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当即楞在那里，“东哥？是你吗？是你回来了是吗？”
“努尔哈赤，你还好吗？”我继续哀怨的看着他，边颤抖着手轻抚他的脸颊，不知不觉，眼泪竟真的落了下来，一代枭雄努尔哈赤，竟能对一个女人用情一生矢志不渝，然终不可得，在那个女人死了那么久了，还念念不忘，刻骨铭心。
努尔哈赤紧紧握住我的手，眼泪潸然而下，“东哥，真的是你，没错，我记得你的味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被紧紧的抱在怀里，竟被勒的有些痛，呼吸都有些费力。
过了好久，努尔哈赤终于放开我，依旧激动的看着我，“东哥，我老了，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
“没有，努尔哈赤是不会老的，你是我们女真人的大英雄！是我们的骄傲！你的眼睛还是像草原的雄鹰一样有神，你的手臂还是会那样有力的抱着我，你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英俊威武，丰神俊朗的。”我定定的看着他，心里开始有点打鼓，努尔哈赤确实老了，再加上对东哥思念过度，才被我骗到了，否则，我这样装神弄鬼的被他发现，非杀了我。
“东哥，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为什么？”
“你怎知我从没来过，只不过既然我已死了，就不想再给你造成困扰，想让你彻底的忘记我，但当你睡着时，我很多次看着你熟睡的脸，听着你叫过我的名字，努尔哈赤，当哪一天你没有在梦里叫我的名字时，我就会觉得你是已经忘了我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又像刀割一样难过。今晚我就要转世了，所以，我要自私一次，我改变注意了，我舍不得你忘了我，我要你记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永远永远的记住我。”突然想到了石川，转世？如果多尔衮真的是石川的话，那他岂不是比我还早转世，那么，石川在我死后不久也死了？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先应付眼前的官司吧。
“傻瓜，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你已经烙在了这里，即便我死了，离开了这具躯壳，这个烙印也会跟随着我的灵魂，永生永世不会磨灭的。”努尔哈赤握着我的手，用力的捶着胸口。
我再一次潸然泪下…
“你头发乱了，我帮你再梳一次头发可好？”
努尔哈赤没有说话，顺从的背转过身。我拿了象牙梳子，满满解开发辫，用手打散，在一缕一缕的梳起来，继而又认真编好。是时候开始话题了…
“你要娶这个丫头，可是因为我？”边梳边故作不经意的问他。
“是，看到这个丫头，我总能想起年轻时的我们，想起你，东哥，没有你的日子每一天我都过得好痛苦。所以，我要她在我身边，这样我的痛苦才能有所减轻。”
轻轻环抱住他的脖子，“努尔哈赤，她再想我也不是我，我终不能再回来了，永远都不会了，你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有什么意义呢？这样对这个丫头公平吗？嫁给努尔哈赤是每个女真女子的骄傲，可是如果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你让这个丫头情何以堪呢？如果只是想看着她的话，那让他在身边随侍不就好了？”
“东哥，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娶这丫头，我竟糊涂了。”努尔哈赤将头靠在我的怀里。
好一会，两个人都不言不语，外面的雨渐渐停了…
“我要走了。”
“不要，东哥，不要走，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了，留下来好不好？留下来？”努尔哈赤紧紧攥着我的手，像个孩子一样，眼睛里写满的是深深的哀怨和祈求。
“不要这样，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替我的那一份一起好好的活着，你还有你未完成的事业，南边还有明朝，西北还有蒙古大草原，你的臣民在等着你统一天下，建立不世奇功，千秋伟业，而我，只要在你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把我放在那里就好了，在你午夜梦回时偶然入梦我就心满意足了，珍重。”我缓缓走向刚刚那扇窗子，风依旧阵阵的吹进来，偷偷盖上瓶盖，关上窗子…
只见努尔哈赤颓然的坐在地上，喃喃的说着别走，别走
……………….
我从姑姑那里得知，东哥身上总是有一股艾草的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