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伤倒是慢吞吞地好了,但苏云锦的身子却怎么也没有好起来。正如他说的那句话,直到他的身子利索为止,对她的责罚也一天不会减免。以至于她还在洗衣房被当做低等下人使唤,苏云锦却一病好似将这茬也忘记了,再也没有问起过她的任何事。
多情总被无情恼。
冉花遥也没有再去找过苏云锦,结果崔九却找上门来。
“你怎么不去公子身边伺候着呀?”
“他不是还没有好么?我便一日不能离开洗衣房。”
崔九一愣,又道:“你不是说你与公子过去怎么怎么的吗?如今公子的身体好不了,你就不担心?”
冉花遥只顾着晾着衣服不理他,崔九却紧跟上去,缠着问:“你真的不担心?”
“担心又如何?能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如今还不好,难道不是他有心罚我之过么?”
“你怎么还怨着公子呢?那天的事若是找到一丝证据,公子又岂会冤枉了你?实在是……”崔九挡在她面前,以为说动了她,却不想见她抬眼望过来,心口莫名一慌。不是冉花遥的眼神过于犀利看得他心中没底,反而是她的眼中黯淡无光,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病了的缘故,只觉得这样的冉花遥少了些什么,亦让他觉得自己也失去了什么。
恍惚中,又听得她开口:“一个两个都问我要证据。难道没有证据便不能信我了?你也要挖开我的胸膛看一看才能确定我有没有下毒么?”
崔九万般没有想到她这般淡漠的表情却说出了这般残酷的话。不是她言语残酷,恰恰是他们对她的残酷。她又哪里说错?这般不信任她,与想挖出她的心来看一看又有何区别。如此想着,口中却道:“我们怎么会想挖……”
“你若没有紧要事,便回苏云锦那里吧。他总是记着你又信任你的,莫要让玉、云婀再得手了。”
听她的一番话,崔九又恍然觉得,她口中漠不关心,实则心中还是惦记着自家公子的。这个猜测让崔九不由松了一口气,赶紧劝道:“经过此事,我哪敢再松懈。只是,你就不怕公子真被那个云姑娘迷惑了去?”
“如她所说,若是她耍了手段用了阴谋也能与苏云锦天长地久,那么他们当真原本就该一生一世的也说不定,我又何必强求?”
“可也说不定,只要你不放弃也能与公子白头偕老呢?公子虽是忘记了,可你还记得不是?这么辛苦的路都走下来了,还差这一步吗?”
冉花遥呆呆地念一遍,突然笑出来,眼中才有了丝毫光彩:“白头偕老?当真就只差一步?”
原本是要劝她的,可此时崔九也似乎被她问到了。天长地久,岂会只是一步之遥?她这样的口气,到底是信了,还是嘲笑她自己?崔九听不出来,只定定地看着她转到衣架的背面,晾着的衣服上映出她纤薄的身影,时浓时淡,好似要在太阳里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一般。
又隔几天,突然有人进洗衣房来,说外面有人找她。
冉花遥以为是爹爹冉昭明,却不想竟是裴云裳亲自寻到了这里来。
裴云裳并不知道冉花遥挨打又受罚的事,见她面色不好,便只以为是因苏云锦的事愁的。冉花遥自然也不会主动说起那日的事,与他一起出了侧门。
“他虽是失忆了,倒仍旧惯着你。”
冉花遥笑笑,不语。
他不是惯着我,是不管我了。
“上次的事,没能帮上你的忙,实在抱歉。”
“哪里。其实有没毒都是一样的,玉平阳是个狡猾至极的人,不会这般轻易落人把柄的。”
“她确实不是简单的人物。那……后来她可有对你怎么样?”
冉花遥摇头,道:“我最近不常见她。”
“你跟她的事我都听百里坊主说了。关于苏云锦的病症,我也觉得万分蹊跷,便又派人去了一趟白灵山。”裴云裳说到此处,冉花遥的眼中才微微有了神,转过头去仔细看他。然后听得他继续问:“他最近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这是什么意思?”
“看你的表情,他除了失忆,莫非真的性情大变?”
冉花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问:“这是澹台西说的,还是只是你的猜测?”
“一半一半吧。”
“倒不至于性情大变。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与玉平阳走得颇近。他们本就是旧识,玉平阳也好,如今的云婀也罢,对他也是有恩的。若是说他当真……当真喜欢上了她也没有什么说不通……但是玉平阳曾势在必得般的跟我说,她会让苏云锦爱上她的,也说或许本该注定了她要耍些手段才能与苏云锦天长地久也说不定。我看不透她的想法,却隐约觉得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在发生我却不知道的。”
苏云锦什么样的性子,裴云裳怎么会不知晓?
那个叫玉平阳的与苏云锦是是什么关系他虽然不清楚,但他了解苏云锦不是轻易便能让女子近了身的人。即便此时忘记了诸多人事,也忘记了冉花遥,却也不会突然就与旁的姑娘亲近起来。既是旧识,要喜欢,何必等到今时今日?恐怕真如冉花遥所说,这中间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垂了垂目,又抬起头来与她对视,答:“澹台西说,他曾经试图为苏云锦解过毒,却无从下手,便只遏制住了他体内的寒气。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他体内的毒究竟由何所至,其霸道顽固,竟让他这个神医都束手无策。后来你写信去问,他心中也生了疑,便又仔细地翻了一些旧书。他说……恐怕苏云锦中的,不单单只是寻常意义上的毒。”
闻言,冉花遥差些跌倒过去,幸亏了裴云裳扶了她一把才站稳脚。
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毒?那是什么?谁这么恨他才要这般害他让他白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那……”张口,冉花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这般颤抖,“那还有什么?”
“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