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苏云锦正靠在床头想着什么,手中尚且握着书卷见她进门来,才坐直了身子,笑着道:“我以为冉姑娘又被华俨那张死人脸吓走了。”
“被他吓习惯了,就没那么怕了。”冉花遥取了裘衣过去给他披上,眼睛突然就酸了起来,问,“苏云锦,你的病……华管事和凤姑娘都来了,是不是……不好了?”
“我的病什么时候好过?何况,这又不是病。陈年旧毒,总有突然发作的时候。”
听得他这么回答,冉花遥一愣。
“我知道这不是病,可是……我再也想不出其他法子救你了……”说着说着她便忍不住哭起来。
“冉姑娘近来怎么爱哭了?”苏云锦那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道,“我若真快死了,小九九一定先哭死在我前头。如今他好好的,便知我无大碍,忍忍就过去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
听他这么说,冉花遥才微微笑出来,又与他说起这几日欺负崔九的事,一时竟也将苏云锦逗乐了起来。
苏云锦啊苏云锦,你若知道我此时是故意将你的谎话当真,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不喜欢这样面不改色说谎的我?
澹台西在来信中说,他查阅了所有的古籍医术,关于往生花的记载只有寥寥几句,而提到往生血珠的更是只言片语。他说往生血珠之所以被称为往生血珠,一来是它色泽如鲜血,二来,便是要以血养之,待鲜血被吃入珠内才能令它发芽生根。要待其开花虽要花上数年时间,可其茎叶也能入药,即便有三分毒性,却不会害人性命,或可一试。
于是,当天华俨就暗地里召集了府中所有的人,滴了血去喂那往生血珠。只是,谁的血都吃不进往生血珠里,包括冉花遥的。
崔九见冉花遥面色苍白,便提着灯笼将她送回去。
“怎么会这样……”
“冉姑娘莫急,公子的病还没到那个地步。”
“小九九。”
“我在呢。”
冉花遥忽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你以为你配合着苏云锦来骗我就能瞒过天去?!”
崔九一愣,又一惊。
他也是看到澹台西的来信时才知道那冉花遥居然早就求了凤苓去找澹台西。平日里他帮着自家公子撒谎在这件事上不动声色,便真以为那冉花遥依旧嬉皮笑脸便是万事大吉,却忘记了在自家公子的事上她比谁都要敏感。再天衣无缝,又岂能逃过了她的眼去?只是不知,她心里明白的很,却也将计就计,装傻充能,从来不曾对自家公子说谎的人骗起人来竟连自家公子也瞒了过去。
“冉姑娘,公子也是……”
“我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我会继续装不知道,你也继续帮着他骗我,这样,他心里或许好受些。今天的事也不要跟他提半个字,没有希望的事,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好。”说着,她竟突然笑了起来,“小九九,我真是高兴,他能这么骗我,他心里一定是在乎我的是不是?真高兴……”
“冉姑娘,你别哭了……”
崔九也差些忍不下来,心想:冉姑娘啊,公子哪里就不在乎你了?只是他不想让你看见,就不会让你看见罢了。明明对公子的事这般上心,为何只这事你就这么迟钝呢,白白受了这恁多的煎熬。
“公子一定会没事的!明日里凤姑娘和大批暗卫们也会赶到,再让他们试试,没准就行了。若不成,我们再去外面找人来便是。”
冉花遥点了点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扶着栏杆往自己屋里走去。
第二天一早,凤苓果然就赶了回来,只是面色依旧憔悴。
华俨割破了她的手指,血便滴进了碗里,可等了片刻也不见那血被往生血珠吃进去。
凤苓皱了皱眉,转过头来看冉花遥,却见她仍旧死死地盯着那放了往生血珠的碗,等着下一个将血滴进去。
“下一个。”
又是一个没用的。
冉花遥握紧了双手,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胸中之气,脚边却突然被什么拉扯了一下,低头,原是好几日未去照料的贵姐。
往常不是缩在她怀里,就是跟在苏云锦脚边,再不济也有崔九看管它。只是这些日子苏云锦病了,她陪在他身边又无暇顾及它,崔九也忙着为苏云锦熬药,几日不见,它竟也不知跑去了哪里,有没有好好吃饭,此时居然一声脏污地回来。
冉花遥一时心酸,便不顾它满身尘土,将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
贵姐虽然通人性,此时却哪里知道苏云锦的事?只如往常一般轻咬着冉花遥的手指撒娇。
“下一个。”
华俨的声音无波无澜,但听在她耳朵里无疑是一声声的判死。手一抖,便把贵姐吓着了,滑下膝盖去。
“华管事,最后一个了。”凤苓在一旁小声地说,“要不现在就去府外寻人?”
华俨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不说话。
凤苓便立马派了人出去了,转头又忍不住去看冉花遥,却见她此时竟不怒不悲,闭上了眼睛。
冉花遥,你这就要放弃了?
果然,最后一个也不行。
华俨将往生血珠取出来,擦干净了,放入玉盘中,一话不说。众人也就这么看着玉盘中的往生血珠,谁也没有说话。贵姐见厅中人都望向那玉盘,突然跳上桌案去,也探过脑袋去看。华俨一皱眉,终于开口:“哪来的野猫?扔出去。”
冉花遥自然知道这野猫说的是贵姐,便睁开了眼睛,起身向它走过去:“这是我养的狸猫。”
正要抱它,贵姐却突然凑向玉盘,舔了舔那往生血珠,张口便要去吃。冉花遥也是一惊,立马跑过去挡:“不能吃!”
奈何贵姐已经张嘴,牙齿锋利,一口竟是咬在了冉花遥手上。
众人见事情突变,也是吓了一跳,幸好那救命的往生血珠没有被它吃下去,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冉花遥被吓得面色惨白,抱起它:“这哪是能乱吃的东西?叫你贪嘴。”
贵姐支吾一声,也知自己犯了错,便去舔冉花遥的伤口,冉花遥却下意识地低呼一声,手一抖,居然抱不住它,将它抛下地去。
“它不是你养的吗,怎么又咬了你?”凤苓问道,低头去看她的手,却是一愣,华俨也已经几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看那伤口处居然立呈紫色,不禁睁大了眼睛:“这狸猫居然有毒!”说完便去把她的脉。
凤苓走过来,问:“有没有大碍?”
华俨皱着眉头不说话,忽而抬头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道:“过会儿我给你开些药,吃了便没事。”
冉花遥也没有啃声,只将手腕收进袖口。她现在哪还有心思担心自己,救不了苏云锦,这毒解不解就都一样了。
结果已出,剩下的便是等外面的人招进来再来测试。众人正要散去,却又有谁突然惊呼:“华管事……华管事!您快看!”
冉花遥也随着众人转过身,却见方才被贵姐咬伤滴在往生血珠上的血如今正慢慢地往里面渗进去,一时间往生血珠红光流转,绛成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