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花遥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若有所失地坐起在床上,脑中却仍旧一遍又一遍地自发回想苏云锦摔下往生血珠的那一瞬间。她希望这只是噩梦,想多了,居然真的记不清到底有没有那一幕。
忽而,背后一暖,苏云锦的手便从后面绕上来,他的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头,轻声道:“怎么醒了?”
冉花遥蓦地回过神来,一声不吭地背着他躺了下来,也再也不看他。
“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你若怕我生气就不应该气我……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啊苏云锦,你怎么还狠得下心把我用命换来的往生血珠摔碎?你要气死我了……”说着她便大哭起来,抱着被角抽噎地不能自己。
苏云锦明知道她心里会委屈万分,却仍旧是这么做了,即便此时看她痛哭流涕,他也半分不曾后悔。只随着她躺下来,抱她在怀里,一搭一搭地轻拍她的手背。
“那你又怎么狠得下心拿你自己的命去换?你没了命,谁来嫁给我?恩?”
冉花遥一愣,心肠软了,翻过身看他:“可要是你死了呢?谁来娶我?你总是会说服我,这一次看你还有没有理。”
“好,是我没理。”
“你一句话就想糊弄过去?”
“那我如何做,冉姑娘才会开心?”
冉花遥想了想,道:“我明日便让小九九去挑个最近的好日子,我们成亲。”
苏云锦的手微微一僵,笑了笑:“不是说好了,等明年开了春,外头的虞美人开了,我自是会娶你的。冉姑娘等不及了?”
冉花遥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恩,我等不及了。”
苏云锦,没有往生血珠,你必死无疑。所以你如今是不是想要反悔了,怕你捱不到明年虞美人花开,所以你不打算娶我了?堂堂名动天下的锦云公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所不能的锦云公子,你也会怕了?你怕,我却不怕。你不想娶,我非要嫁。
等到第二日将这事吩咐给崔九去办的时候,崔九也一脸惊诧。
“怎么这么急?公子同意了?还是……找个好日子再办吧。何况冉大人和冉家公子也不在,这……”
“不需要选日子,也不需要见证人。你赶紧去准备,最迟七天,我一定要嫁给苏云锦。”
见冉花遥面色坚定,崔九也不再与她假意推托,叹了口气道:“冉姑娘,不是我说你。如今公子都这样了,肯定是不会同意与你成亲的,你又何必再逆了公子的意呢。”
冉花遥不说话,转身就要走。
“如今这药虽然依旧往公子那处送,可华管事和凤姑娘她们也应是绝望了。冉姑娘,事已至此,你便放手了吧。公子说你体内的毒假以时日便能全清,到时候陪过公子这一程,你便好好活吧。”
崔九这话说得很,甚至直中了她的要害,见她停下步子来便以为她许还会考虑考虑,没想到转过头来,她却是一脸笑意,不由一愣。
“小九九,你什么时候也懂得说这么些认真话了?跟谁学的?苏云锦可说不出来。”说完,冉花遥便从袖口中掏出那枚私印给他看,“那我也认真一回罢。现下,我命令你去办。”
“冉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么?冉姑娘!冉姑娘……”
冉花遥再不理他,径直往里间走去。崔九心头大骇,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趁着冉花遥不在苏云锦旁边坐着的时候将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却听得他说:“便由着她去闹吧。不过能拖就拖。”
崔九一急,却也不知自家公子是何用意。但苏云锦已然开口,他便也只能照办。只是冉花遥日日问他准备的进度,每每崔九就要心惊胆战一回,老老实实地把准备的东西汇报给她,这才见她稍稍面露喜色。好似真如世间所有平凡的姑娘家,待嫁心切,心驰神往,就好像等在她面前的真就是美好未来一般。崔九几次被她骗了过去,也以为果真是场美妙婚礼,可每到回了神,又不免越发地苦上心来,怅然若失。你能得公子欢心,原以为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姑娘了,却不知到了最后竟是公子误了你。
府中已经挂灯结彩,众人脸上却没有丝毫喜庆之色,唯有冉花遥一人,整日笑盈盈地靠在苏云锦身上,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中炉火旺盛,冉姑娘莫得了热伤风。”
“你将病一起传给我才叫好呢。”说完又笑嘻嘻地抱着苏云锦的手臂道,“后日我们便成亲了,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冉姑娘了?”
“那叫什么?”
“叫什么你这样的学识才华难道还不知道?苏云锦,你莫再装了,你叫过的。”
“我可记不得了。冉姑娘既然记得,你告诉我我便叫。”
冉花遥差些就要脱口而出,可一想到那一句软绵绵的“小遥儿”便心头撞动,红着脸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说吧,再为难,我叫就是。”
“你故意的……”
苏云锦见她面色通红,忍不住笑出来。这时凤苓却在门口唤道:“公子,冉大人已经到了。”
冉花遥一愣,立马从他怀里坐直起来,转头看看苏云锦,问:“冉大人?”
苏云锦笑了笑,点头答:“正是你父亲。后日我们大婚,我便让人请了他来。”
冉花遥呆呆地没回过神来,又问一遍:“果真是我爹爹?”
“是。怎么,冉姑娘不高兴?”
“高兴的,高兴的!”冉花遥笑着赶紧从床上下来,口中喃喃道,“爹爹来了……”
正要急着跑出门去,可又在房门口停住,犹豫了片刻,一步也没有再挪动。
苏云锦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便也跟着她下床来,披了衣服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你若不放心我,我同你一起去便是。丑女婿,总归是要见岳父的。”
冉花遥又高兴起来,挽起他的手臂:“全天下,就你自己说你丑了。”
苏云锦也不接话,只随着她往外走去。
入了花厅,果真见冉昭明正托着茶杯坐着,崔九立在他身后。见二人出来,茶也未喝,直接放了下,便站起身来。一时间身修玉立,连苏云锦也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位冉大人的风采了。
“阿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