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怡愣了愣晓菲的豪气,突然欣喜的笑了起来:“那我们便练吧。”扫向院子捡起一根树枝。
三人排成一排,由晨雨在最前头。
就这样,在夕阳将落的黄昏,有三个人,在清冷偏僻的冷宫院子握着树枝练了起来。
晓菲和欣怡都没让晨雨先演示招数。晨雨以为她们应该先让她演练一遍再学啊,因此她都做好先演示的准备,甚至想过当她们怀疑这剑法完全是骗小孩的嘛,她该如何说服她们继续,结果她们完全没提,而是跟着晨雨比划了起来,晨雨想了好一会又多次看她们完全不怀疑,不询问,竟然模仿着她的动作认真练的行为,再观察她们的表情才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我是小孩啊,我毕竟是小孩。
她们认定晨雨肯定没有什么招数,不过是小孩闹着玩,若是一问招数,立刻就会提醒晨雨发现她的想象无据可依,无以为继。欣怡作为母亲,是不忍戳穿她根本不认识所谓大仙,根本没有剑招,根本不可能天下无敌,根本无法想做什么做什么的愿望,所以任由她小小的脑袋模糊的想不清楚,相信下去,晓菲却是因为哪怕一秒也好,让她任性的去天真,去相信,她不用背负什么,牺牲什么,只要她挥舞着‘剑’,她便能实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愿望。见晨雨脸上是相信,那样天真,那样纯粹,纯粹到让她似乎也能在那一刻相信,晨雨教的剑法自然真正的能天下无敌,她已无忧虑。
她们都不知道的是,漓镜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倾注了所有的心力与执着所创的剑法,它的无懈可击,它的精妙莫测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只不过真正能用好,成为天下无敌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就算成为了,也必然赢不了漓镜。
晨雨曾就在不得不握剑与人拼斗时,想到漓镜用剑时的叹为观止,用他的剑法打过,只不过对一个三流剑客她也未能过到十招,还遭到别人一顿嘲笑,晨雨又急又气的怒道‘你这是什么狗屁剑法。’结果漓镜只毫不客气的冷冷说了句‘我的剑法不是你能用的。’在晨雨又不服又怀疑他的剑法不可靠时,他已用那连三岁小孩都能学会的剑法三下五除二的将一群人不费吹灰之力灭完,看的晨雨瞪大眼睛,总算不会在看他练剑时想这么简单的剑招有什么好练的,而此刻,晨雨让欣怡她们练这种必然不适合她们的剑法却只是引她们学轻功的引子。
剑只是挥舞,是不是真正的剑术都在明里,看的明白,不会伤身,轻功却不同,是调息运气,控制身体气息游走,不是敢轻易相信练习的功夫,她毕竟只是小孩啊,一个没有可靠度可言的小孩。
就好比一个正常人,突然遇到一个小孩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说这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她说的越是诚恳可靠,越是会令人觉得毛骨悚然,退避三舍,绝不敢喝。
所以晨雨只好先让她们学武,踏出这在武学上信任她的第一步,放松警惕的第一步,自然,她也是因为想到了女强人的坚强,想起了人因柔弱才会习惯顺从,而剑是利器,能让人心变得锋利坚强。
曾有人说,手中的棒棍或刀枪会决定人在被激怒时火气的程度,越锋利越具杀伤力的武器越能提升火气。
那么晓菲,当你佩剑握剑时,是否也会有傲视他人的傲然?
晨雨早想教她们武功,只是没决定何时开始,如何说起,没想到会以今日,这样一件事为诱因而下定决心。
随着夕阳在天边的红霞衬托中往下落去时,晨雨的心情也有了沉闷忧郁。
今晚晓菲会去赴约,自己应该怎么阻止劝她放弃?
撒娇耍赖,抱着她的胳膊入眠?晨雨苦笑,制止的了今天制止不了明天。
告诉她太监的方案不可行,他不过在骗你?
晨雨更无力,即便自己聪明到可以不留痕迹的引她发现这一点,但事实却是,连知道皇帝不会因柔情泛滥就宠谁的自己都相信他方案的可行,何况晓菲。
或者干脆说太监不可靠,即便这方案可行他也未必做的到?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事实上,太监必然无法成功。虽说他这个方案在理论上有无懈可击的完美,然而执行起来,需要实施人的水平却不是一般的高,这份对引诱的拿捏连晨雨这个自问擅于察言观色,循循善诱的人都不敢说能成功,何况还是那太监,他要真有这本事,对如此高难度的事有着精准的把握力,也不会只是个御前侍奉了,而且这事一旦失败付出的代价也是大的。
一个帝王发现自己被人算计引诱,而这个人又是身边的太监,这个太监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用,哪怕不要他脑袋,他不安守本分的行为也会毁了他的前途,太监必然也没有这么蠢去做这种事触怒皇帝,可是....晨雨苦恼。晓菲既然在被那太监诱惑逼迫的第一时间就放弃了争取时间思考,就代表了她心中的急迫与渴望令她哪怕是微小的希望也愿尝试。
要不干脆告诉她,她很美好,很重要,她有美好年华,有璀璨人生,有很多事可追求,让她意识自己拥有很多,放弃了是多么值得惋惜的事,使她由此醒悟?明白自己不值得为这样的事牺牲,没必要这样糟蹋自己?
晨雨想起了晓菲拼命隐忍却顺从的样子,叹了口气,她不会因此放弃,她放弃了她的矜持,放弃了她的尊严,在被逼的最痛苦的时候都选择了忍受,何况是现在已下定决心。
晨雨惊讶的发现那太监的话已在她脑海根深蒂固,他诱惑了她,而晨雨竟没有说服她改变想法的说辞。
晨雨咬牙,让欣怡发现这件事来阻止劝说?
笨!
欣怡会因此留下心灵阴影,破坏她的骄傲与明媚。
而且....
晨雨也想起了太监对欣怡的厉声质问,‘你不是说你和我不同,不是只懂献媚逢迎吗?那么你的忠臣呢?你的成全呢?你让她待于那冷宫,你让她不见天日,你让她只能待一辈子的冷宫,你把持你这所谓清高,你坚持你这所谓傲气,这便是你的忠诚吗?这便是你的成全吗?你也不过如此,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货色,到了关键时候什么也不愿做罢了。’这是何等的耻辱,何等的污蔑,他把晓菲推倒了若她不做便是罪人的角色里,更是让晓菲无法放弃,对喜欢、忠诚主子的背弃是她承受不起的愧悔,任想要保护的主子仍处在凄凉的境地也是她看不下去的。
若没有足以说动她的说辞,即便欣怡发现,她也还是会瞒着欣怡去做。
干脆每次出来坏他们‘好事’?
晨雨更苦笑,手抚在了额头,自己真是无计可施到发疯,竟想出这种完全无可行性的方案。
晨雨苦恼。
为什么呢?哪怕是坚如顽石,也有可使之崩溃的细痕,自己不是早已见识过了吗?见识过走投无路时的柳暗花明,见识过一切完美却突然功败垂成的震惊,为什么此刻会找不到撼动晓菲想法的方法。
洛雪说过:任何一个问题都有与之相对应的解决之法,所唯一的问题只是你是否能找到或者世人是否能找到而已。
那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在哪里?
晨雨自暴自弃。
或者我干脆让别人撞见他们的‘好事’,让他们再也不可能动这样的念头。
.....晓菲尊严尽毁,还得期待无人追究她在皇宫‘偷情’,与太监勾结。
晨雨苦笑,真的是自暴自弃啊。
而且万一皇帝知道有这样一份算计,简直是对自己想做之事的阻碍啊。
那么干脆装作不知道好了,反正对方只是个太监,大概也不可能真的让她失身。
晨雨咬牙,卑鄙!
晨雨忽然怒不可解,气恼非常。
她一个经历五世,又在入住君临山后历练两百多年,受洛雪亲自指导的人竟斗不过一个太监?还是一个不受重视,不过二十岁不到的太监?
该死!
晨雨看着晓菲在大殿走来走去,看着她纯美的表情,看着她年轻美好的身体,想到她的心中将再无光明,想到她将在绝望中沉沦,她的心就纠缠烦躁无比。
她是绝不能放任这件事的,哪怕不在乎晓菲所受的伤害,他们的事也完全是在给她添麻烦,何况她如何不在意晓菲所受的伤害?如何任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她喜欢的人欺负了去?
不如干脆想办法杀了太监算了!
晨雨忽然一阵恶心,倒在身后的床上,双手展开,看着天花板,她闭了闭眼睛,无法原谅自己此刻的想法。
洛雪说:为逃避而杀人,没有资格入住君临山,只会堕入魔道。
晨雨此刻便是想逃避,她想不到万全之法便想以结束对方生命来了结。
多么卑劣怯懦、自私恶毒、冷漠愚蠢。
为了搅乱局势暗杀,是为大局,是计谋战略,是公平的较量,无逃避之心,不会产生怯懦畏缩之情,不会轻视生命,不会自命不凡,不会轻贱他人,不会忘记生命可贵,而现在,晨雨发现她输给了太监,她怕他了,她想逃,她厌烦了这个麻烦,她将人命当成麻烦,仅为解决麻烦杀人。
她不能原谅自己这一刻涌起的心情。
晨雨悲哀的闭上了眼睛。
洛雪说:珍视人才能珍视己。
抬头间,晨雨看见晓菲正独自一人坐着缝东西,欣怡在远处,大殿已有点暗,差不多该是吃饭时间了。她想了想,还是在彻底摊牌前做点其他尝试吧,她站起来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