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菲,出什么事了吗?”
晓菲摇头:“奴婢听说前几日,威武将军打了败仗的消息传回来,皇上大怒,连带着对梅贵妃都没了好脸色,更有人说,何家大势已去,威武将军向来拥兵自重,皇上已忍无可忍,打算让威武将军将兵权转入他人之手,梅贵妃失势也是早晚的事,梅贵妃也算是红极一时,现在尊宠却似要一落千丈,奴婢只是忽然觉得,这皇宫之中,尊贵恩宠都难以长久,您本该成为他人心中的珍宝才对,此时却居于冷宫,想来想去,便为您待在这宫中不值,想必凌大人当年将您托付给先皇时,必是没有想到,他本想让您拥有最好的照顾和美好的人生,最终却偏偏落到这冷宫的境地。”说着,她站了起来,走过来握住欣怡的手,注视着欣怡的眼睛,肯定又诚恳道:“娘娘,您理当拥有更多,看到小姐,奴婢更是如此坚信。”
一听到威武将军这个名词,晨雨扬了下眉。觉得有趣。
威武将军晨雨自然知道。在除去欣怡这位兰贵妃之后,剩下的三位贵妃中的一位便是这威武将军的妹妹。他们在三大势力中可以说是最弱也最简单。不过是因为梅贵妃的兄长手握重兵在外驻扎,形成了皇帝管管不了,他们又不会轻易起兵谋反,牵扯朝廷,影响朝政这种远离权势中心,不被皇帝控制,在远方做着一方霸主的微妙地位而已。所以这位梅贵妃也是皇帝不能妄动,还要拉拢的存在。
但是因为打了败仗而大怒甚至牵连梅贵妃?并且立刻就有对方失势的可能?还要收回兵权?皇帝会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晨雨可不信,他若这么轻易因小事动怒,随意怒斥嫔妃,他今日就不会是皇帝了,而且所谓战争,大概只是他国的一次小规模骚扰吧,她才做了几天凡人,不可能政治格局变化太大,而且具她的推测,至少十年内,三国都不会有大的兵戎相见。
不过皇帝生气,晨雨倒是能想到理由,比如是威武将军不想好好胜了,败一次才能显示出有他国骚扰,他不能撤回,或者他干脆就是不想有受赏回朝的理由吧,这种事他也不做做了一回了。
威武将军是个武夫,没什么大智慧,他心不毒,也没兴趣搅合朝政,争权夺利,他仅仅只是一根筋的认定若回了朝他哪天突然死亡也是可能的,这种事他可应付不来,因此从他握有重兵之后便不想再回来了,反正他待的远,不谋反,守着天利朝边境,不让他国进犯,不犯大错,皇帝也不会真的派大军讨伐,他在远方做霸主,虽没有皇朝都城的荣华富饶,倒也过得逍遥自在。他此次,不好好打仗,故意不顺从皇帝的意志,打败仗,皇帝会给他妹妹脸色,怒骂一句‘你的好兄长,很好!’很正常,皇帝不生气,不因她兄长这番盘算对梅贵妃发火才是怪事。
当初晨雨和阿娜达他们知道威武将军这个人的时候,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人真绝。
他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倒是算准了皇帝无力找他麻烦这一点,知道这一点,又不真的激怒皇帝,他比那些在权势中倾轧的人活的聪明快意多了,倒真是个有趣的人。
显然晓菲说的事也绝对无法发展到让梅贵妃失势,皇帝收回兵权的地步。但是晓菲后面的话却让晨雨有所动容。
她回头,打量着晓菲握在欣怡手上的手,又看向她眼中的真诚,
在皇宫之中,荣宠确实容易失去,而晓菲如此真诚的为欣怡着想,实在不得不让晨雨对这个忠心不二的婢女刮目相看.,作为古代人,深受三从四德训导,对皇帝又有盲目的顺从,晓菲竟然会想到要带欣怡出宫,竟然会觉得她爱皇上爱的不值,晨雨对她多了分欣赏与喜欢。晨雨将目光移向欣怡,等待她的答案,她若愿离开皇宫,倒是最好的选择。皇帝就算再好,却实在不适合做恋爱对象,人在情方面本就善变,一个人有太多的选择便容易动摇,他没有在情方面坚持的理由就更促使他不为此付出多少心意,而欣怡既然本就没有对权力的渴望,那么放弃其实更好,自己自有能力让她出宫后过的如鱼得水,对于玩,她可是很有心得的。
欣怡愣愣的看着晓菲,忽然,她柔和又美好的笑了:“晓菲,你的主意真的很好,听得我都心动了,不过晓菲,我是不会离开这皇宫的,至于雨儿,若是她长大了想离开,我会想办法帮她。”
果真....晨雨倒也不怎么失望。
她现在毕竟还小,还做不了什么,对一切只有顺其自然的心态。而欣怡不管选择什么,她达成任务所花的时间都不会有多大差别,虽然从本性上来说,她自然希望欣怡放弃皇宫。
皇宫有什么好啊,因权力太大而注定了猜忌与阴谋,除非是喜欢斗智斗勇的刺激,和收获那之后的胜利,要么皇宫便是最没趣的地方。晨雨现在是欣怡的小孩,自然也更乐意欣怡做一个与权力无关的人。
这个世界的政治格局简单,她的任务与政治又无关,这一生自然都不会掺和其中,也没兴趣掺和。
“为什么?”晓菲睁大眼睛,见欣怡不动摇,她目光渐渐暗淡,叹了口气:“是因为您喜欢皇上吗?”
“是,我喜欢他,我爱他,从我六岁起,我就爱他。”欣怡坦率道。
“可是您爱了他十一年,他却将这样爱他的您轻易打入了冷宫,您不会觉得不值吗?”
欣怡摇头,反手将晓菲的手握于手心:“晓菲,是我选择嫁给他的,当他承诺,只要他有能力,必会护我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他明明是个孩子,明明比我还艰难,却比我坚定,我看着他独自站在风中坚定的眺望远方,不畏任何的承担着一个国家的背影时就爱上了他,其实当初他不想娶我的,他觉得他不是我的好选择,是我坚持他才娶了我,从始至终,他都是在满足我的愿望,他从没有对不起我,我唯一的失落只是他为何不愿信我,信我没有下毒,信我绝不会残忍的下毒去伤害他的孩子。”
不,不是他不信你,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不如说是他促成了这个结局,将你打入冷宫。晨雨在心里呢喃,不过她却不会觉得皇帝恶劣,他只是做了他的选择而已,选择牺牲欣怡。
晓菲看着她,哀伤的看着她,无奈的看着她,疼惜的看着她,终是叹了口气:“不懂得珍惜您,是他的损失。”
欣怡却笑了,笑的更为温柔:“晓菲,我有雨儿,你说的对,雨儿是上天送我的宝物,被冤打入冷宫的恐慌与绝望,孩子不允许出生的震惊恐惧,孩子无法出生的惊慌无助,这一切,在她出生的那一瞬,我便原谅了,晓菲,你还说对了一点,我是属于这皇宫的,从我住进这皇宫的那一天起,我便只属于这了,这一点,我不后悔。”
晓菲无奈又哀伤的看着欣怡,看了许久,再次肯定道:“错过您,是他的损失。”她叹口气,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去:“奴婢去折花枝了,顺便再去多捡些树枝回来,马上就是冬天了。”
“院子里不是已经有很多了吗?”欣怡见晓菲不再执着,微笑着放下心。
“我怕冬天的碳不够,这里不比玉辰宫,有人照管,皇上也可能来,他们不会怠慢,而且按规定,这冷宫只怕不会分到多少碳,奴婢去多捡些树枝,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而且现在还有了小姐,更不能冻着。”
欣怡想了会,点头:“那好,辛苦你了。”
“不会辛苦,为娘娘做事,永远都不会辛苦。”停了一会她又加了一句:“既然娘娘您不想出宫,奴婢便陪您在这冷宫待一辈子吧。”说完,人消失在了门口。
晨雨看着晓菲消失的地方,眨了眨眼。
一辈子,她居然说一辈子?这可真是够重的承诺,对于一个尙处在青春年华的女子,一切美好才正要开始的少女。
晨雨忽然怀疑,这样的婢女是不是基本结局都是为主子挡一剑或者为让主子逃跑自己留在贼窝,或者死不背叛主子,最终死的凄惨?这种不顾自己的忠心啊,对于在这险恶的地方是多么容易招致早死的命运,是不是改变一下她的柔弱无力?而欣怡,看来她的幸福真的可能是在宫里了。
晨雨本来还想若是她愿意离宫,带着她畅游世界,恣意快活也是不错的选择,现在看来,只能是为她平反,得回皇帝的宠爱了。
想到为欣怡平反,想到自己此刻在这的原因,晨雨蹙了蹙眉,又费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