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阶去了武伯侯府,替老夫人诊脉,中午刚回来就被父亲兰贤瑞逮到书房说了一通,道是京都最近关于兰阶的流言蜚语甚多,因为牵扯到太子和丞相两方面的势力,兰贤瑞嘱咐自己的儿子今日别和池钊走太近,千万不得引火烧身。
兰阶笑呵呵地应答了,其实心中颇不以为然,兰贤瑞早看穿了他的把戏,不得已正色道:“之章(兰阶字),你年岁也不小了,你娘亲这些日子正张罗着物色个好相与女子,该是成家的时候了。”
这话说的兰阶的脸色通红,忍不住插了一句:“爹,孩儿如此声名在外,只怕京城官家小姐还看不上呢!”
兰阶之所以这么说除了因为这几日京都的谣传之外,更因为之前和光禄寺少卿(从四品)冯大人的女儿有过婚约,本来聘礼都送了过去也挑好了吉时,却没想到此时却传来消息说是冯家小姐突然暴毙了。至此之后,兰阶就背上了个克妻的名声。
兰阶父亲是太医院院士,正四品的官衔,兰阶本人也是一名御医正五品,可惜却因了这个名声在外,好人家的女儿却都不愿意嫁了。
听得儿子重新提起前事,兰贤瑞也少不得陷入了沉思,这倒真是个问题。
父子俩正在大眼瞪小眼之际,忽然有个丫鬟慌慌张张地闯将了进来。
“老爷,少爷,不好了……”丫鬟还未把话说完。
就听得外边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走出来个小人儿,满脸怒气地指着兰阶说道:“你这个庸医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本王救人!”
兰贤瑞被俨珂这么一喊,愣了。倒是兰阶率先反应过来,看到稍后赶至的丁珅抱着一个浑身脏兮兮后脑勺上布满血丝的人时,忙走了过去。对丁珅说道:“先把他放在床上,巧莲去烧壶水,爹,医箱!”
说着,兰阶也不看众人,立马投入到了抢救当中。医者父母心,他倒也没去关注小乞儿身上的臭味儿,认真而专注的模样,让俨珂的心稍稍定了下来。暗自腹诽,看来这个庸医除了也不是一无是处!
兰贤瑞找到医箱之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俨珂,正要行礼,就让俨珂摆了摆手道:“你也过去帮忙,务必要将他救好!”
兰贤瑞只得点了点头,心里头暗道:不知道何时兰阶和九皇子的关系如此之好了,一出事儿没去太医院找人却直接找上兰府了?
想是这么想,不过兰贤瑞是决计不敢露出半点儿的心思,忙走过去指点起儿子来了。
如此一来就俨珂和丁珅闲着了,猛地,俨珂又听到了“咕嘟”的一声响,转身看到丁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便拉着他走了出来,此时兰夫人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匆匆忙忙就赶了过来,正巧与俨珂碰了个面儿。
兰夫人不识俨珂,不过听到了府上人的叙述,知是一位小王爷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却是福了福,道:“小王爷安康!”
“兰夫人不必拘礼,本王现在肚子饿了。劳烦兰夫人准备点点心吧!”俨珂淡淡地说道,神色泰然,言行颇为有度。
如此,兰夫人不得又高看了一眼俨珂,还以为是传言中的雍亲王。态度就殷勤了许多,忙道:“妾身,省得了。糕点马上就给您备好,请小王爷移驾正厅堂。”
闻言,俨珂略一挑眉,知道兰夫人必是想错了,不过他也不点破。
待到来到了正厅堂,看到匾额上御笔丹书:医者天下!笔走龙蛇、苍劲有力,暗暗点了点头。今日亲眼所见兰阶与其父的行事,确实能够当得起这四个大字,不过转念一想,上回兰阶向俨昕告密一事儿,幽暗的眸光中突然闪过一缕阴鸷。
俨珂毫不客气地上了首座,兰夫人吩咐着下人陆续端上了许多糕点,有葱花蛋饼、春卷、肉夹馍等主食糕点,也有像芙蓉糕、玉米糕,糖酥饼这样的甜点。看着五花八门,味道倒是极佳的,俨珂拿起了一块儿芙蓉糕,轻轻咬了一口算是意思。不过他却用眼示意丁珅自己拿着吃。
在别人家做客不吃白不吃,兰夫人一直小心伺候,不过她却没见俨珂吃多少,以为自己家做的他不爱吃,忙陪着笑脸道:“小王爷别见怪,妾身这点儿东西都是自家做的,比不得宫里头和王府的精致。”
“兰夫人客气了,东西都很好吃,兰夫人有一双巧手,兰太医确是有福了。”俨珂也客气道。
兰夫人不知道俨珂这嘴里说的兰太医是指兰贤瑞还是指兰阶,但是这话说的她心里头确实受用。再看俨珂小小年纪,为人处事却是沉稳有嘉,以为他能对兰贤瑞或是兰阶另眼相看,也是兰家的福分。又想着如今兰阶的亲事没了着落,就愈发地想要攀上一位亲王,如此以来别人也不敢小觑了兰家。
兰夫人恭恭敬敬却又明显带着讨好地态度,却让俨珂忍不住想笑:兰夫人只怕是表错情了,自己早晚都会离开京都,对于兰阶还是兰贤瑞根本起不到半点的帮助作用。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想在离京前好好地跟兰阶清算清算!
想着,俨珂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愈发地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了。
兰夫人不知这个小王爷的喜好,也不敢在他的面前多说。倒是俨珂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话,旁敲侧击地打探起了兰阶的近况。果然说到儿子,兰夫人这话匣子就打开了:“……若是有个兄弟,阶儿他不会从小就被他父亲逼着学医了,可怜兰家三代单传,从小阶儿也是让妾身给宠坏了。”
“不过兰太医脾气确是好的。”俨珂适时地夸奖一下兰阶,兰夫人就会笑咪咪的继续讲下去:“阶儿从小都是懂礼貌的好孩子,从不忤逆父母,也就这点上让妾身很是欣慰……”
俨珂听着心中兀自冷笑,不过却还是反问道:“既如此少夫人应该也是个好相与,怎么今日没见着她呢?”
俨珂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兰夫人却是堵着气,道:“阶儿是个没福气,至今还未娶妻呢?”
这下俨珂也诧异了:“这是因何?兰大人医术高超,年纪轻轻又是个太医院的御医,这前程无可限量,可有哪家姑娘上门提亲?”
兰夫人见俨珂夸得“实在”,心里头乐呵呵的,连最后一点儿芥蒂都去了。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这几日京都无端的传言都说了出来。
“……可怜我们家阶儿。”兰夫人说到此又用帕子抹了抹泪。
俨珂也陪着唏嘘不已,可是心里头却是乐开了花儿,即是如此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恶心兰阶的计划。
君子报仇,不必非要等上十年!离京之前就可以报复了。
俨珂心里头呵呵乐着,面上却不露什么,又陪着兰夫人说了会儿话,忽见兰阶和兰贤瑞走了进来,神情很是疲倦。
俨珂忙问道:“那人如何了?”
兰阶父子相视一眼,最后兰阶摇了摇头,道:“不确定,熬过了这三天或许就没事儿了。”
“庸医……”俨珂咬牙切齿暗自道了一句。
兰贤瑞此时却是上前拉着儿子躬了躬身,道:“下官见过洛邑王。”
俨珂摆了摆手,道:“免了!既是如此,本王也不在这儿多留了。人就放在你们这儿,明天有时间本王会过来看的。”
说完,俨珂明显看到兰夫人的嘴角微微抽动,显然在对俨珂是洛邑王而不是雍亲王感到有些气闷。俨珂也不管他们怎么看了,既然人没事儿,他现在得赶紧回家一趟,否则锦云不定会怎么惩罚他呢?
俨珂急急就要往外赶,兰阶却是叫了一声,“小王爷……”,看这模样似是有话要说。
俨珂淡淡地问道:“何事儿?”
兰阶问道:“小王爷可知他是何人?”
这话问的蹊跷,单是看这人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他是一个乞儿,为何兰阶又要如此相问呢?俨珂摇了摇头,老实说道:“本王不知道。”
兰阶微微蹙了蹙眉头,却看了兰贤瑞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物,乃是一个血色玉佩,俨珂知道不是寻常物件,姿态就放低了许多,上前从兰阶手中接过,只见血玉之上刻了两个看不懂的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外番之物。
不过此时心思活络的俨珂却起了计较,将玉佩握在手上,却淡淡地笑了笑道:“不过是寻常物件,兰太医,本王此时想要去看看他,你看可不可以?”
兰贤瑞和兰阶知道俨珂是故意要揭过此事儿,二人也没有反驳,兰阶笑道:“可以,下官这就带小王爷前去。”
说着,兰阶就带头走在了前头。
半途的时候,俨珂刻意叫丁珅回避了,冷冷地问着兰阶,道:“你可是发现他的身份了?”
兰阶愕然,然后摇了摇头:“不知!”
俨珂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自己迈着大步径直向前走了。
兰阶看着俨珂的背影,不由得苦笑一声。这孩子啥时候和自己结下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