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起身,轻声示意田有祥:“随我来!”,说罢径直朝后院走去,田有祥牵了柳墨辰的小手,两人跟在柳夫人身后。
三人一齐来到了后院一间厢房,那里是奶娘的住处,柳夫人默默的走了进去,奶娘闻声迎上来,“夫人!小姐在睡觉呢!”适才搜府的时候,柳府千金柳月芙被奶娘抱至床上酣睡,两岁的娃娃白天玩闹了一天,晚饭又吃了些,大概很乏吧,那么大的动静,竟然都没有把她吵醒。
柳夫人轻轻步入卧室,立于床边,看到窝在被里,脸蛋红扑扑,呼吸细匀的女儿,弯腰凑上前,纤纤细指抚摸她饱满额上的柔发,温暖的指腹在鼓鼓的脸蛋上流连,又怕惊扰了她的美梦吧,柳夫人依依不舍的把手又抽了回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转过身认真的看着田有祥,眼神满含期待:“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吗?”
田有祥拱手而礼,接过了话:“夫人有事尽管吩咐!”,柳墨辰看着他们俩郑重其事的样子,隐隐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
“有祥!”柳夫人仿若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你是我和老爷最最信赖的人,眼下这危机关头,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吗?”话毕酸劲上窜:“这恐怕是我今生对你最后的一次托付了......”
田有祥闻讯立刻双膝落地跪了下来:“夫人尽管吩咐!小的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柳夫人把仍在熟睡中的柳月芙抱了起来,眼泪嘀嗒掉落在粉色的锦被上,此时已然顾不得会吵醒到她,再为人母的喜悦还未过去多久,却这么快的就要面临骨肉分离,她是多么想把孩子再多抱一会儿啊......
几人难过了一阵,柳夫人艰难的开了口:“有祥!墨辰和月芙从此就都交给你了!你能答应......”她跪在了田有祥的面前,“你能够答应这最后一件事吗?”
“夫人!”田有祥眼含热泪对着柳夫人深深一叩,“夫人请放心!有祥即便舍去生命,也一定拼死保护少爷与小姐的周全!”
田有祥的承诺让柳夫人深信不疑,心稍稍放宽下来,抬起红红的泪眼:“今后拖累委屈你了......”
“夫人!有祥生是柳府人死是柳府鬼!能够得到夫人如此重托是有祥此生最大的荣幸!”他是一个孤儿,自小在柳府长大,无牵无挂,与柳府感情深厚,早已把自己的命运与柳府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两人一齐起身,开始商议着逃亡事宜,柳夫人的意志十分明了:“你们趁夜就走吧!从此以后,天涯海角,走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田有祥默默的点了点头。
奶娘在一傍不停的拭泪,柳夫人悠悠转头向她:“逃亡路途凶险,你回家去罢!待会我给你预备盘缠!”
奶娘跪了下来,“夫人!奴婢的家中早已没有人了!就让奴婢陪着夫人罢!”
柳夫人深叹一口气,满腹惆怅的说道:“柳府如今风雨飘摇,你留下来只恐会受到牵连,还是逃命去罢!”
奶娘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夫人!奴婢一介草芥,根本就不怕死,就让奴婢陪着夫人罢!”
柳夫人被奶娘情真意切的话语深深触动了,不忍心拒绝她,于是点头算是默认了。
见夫人终于肯留下自己,奶娘这才起了身。
柳夫人不舍的眼神望向了八岁的柳墨辰,她要对他做一番叮咛嘱咐,柳墨辰意识到此乃生死别离的时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扑簌而落,一边用手背擦一边哭道:“母亲......”
柳夫人一阵伤心难过,勉强调整好了情绪便哽咽着开了口:“此去一切都要听田叔叔的话,明白吗?!”
柳墨辰又是深深一叩,规规矩矩的答道:“母亲的话孩儿记下了!”
柳夫人放心的点点头,“妹妹还小!”她边说边又看了女儿一眼,“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她,给她爱.....”
“孩儿一定好好照顾妹妹!”
柳夫人心酸的无以复加,环视几人后又望向了柳墨辰:“从今往后把这儿的一切统统的,都忘了吧!跟着田叔叔一起,去过一份平淡而又宁静的生活!”
柳墨辰重重的点头,“母亲的话孩儿都记下了!孩儿一定铭记母亲教诲!”
别离的时刻份外伤感,在场几人,除了仍在酣睡的月芙,柳夫人,柳墨辰,奶娘,包括田有祥这位堂堂七尺男儿,全部都流下了眼泪。
柳夫人又望向了田有祥,“不要让我们知道你们在哪儿!”
田有祥清楚她此话的含义,“有祥明白了!”
像有心灵感应一样,两岁的月芙此刻惊醒了,伸胳膊蹬腿的哇哇大哭起来,柳夫人赶忙踱着步细心的哄她,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宁静。
月芙睁大清亮的双眼,细嫩的小手轻在母亲的脸颊上轻轻抚摸,她也有着太多不舍吧!此情此景让柳夫人又一次流泪。
过了好一会,她也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自己绝不能盲目拖延从而贻误了两儿性命,于是强忍住悲痛把孩子交给奶娘抱着,自己则去正房准备盘缠。
她取了许多黄金还有银两,加上一些细软,全部用几层密实的包袱装好,路途遥远准备充足的钱是最最重要的,她想了想,又找出了几件衣物,便一刻不停的返回了后厢房。
“现在已是子时,你们快走吧!”一见到田有祥,柳夫人一面把包袱递上一面催他赶紧上路,田有祥应声点头随即牵着柳墨辰与柳夫人一起出了后厢房,奶娘抱着小月芙跟在他们身后。
几个人顺着小径七拐八拐的绕到了后门,如此危急的时刻他们谁都没有想过从正门出去,担心大门外会埋伏有官兵,田有祥熟练的取来马车,柳夫人轻轻从奶娘怀里接过了女儿,“月芙!你要乖!母亲永远都是最爱你的!”
淡淡月光下,女儿的双眸如水清澈,田有祥与柳墨辰上车,柳夫人恋恋不舍的把月芙递给坐在里面的柳墨辰。
年仅两岁的月芙蜷缩在八岁的哥哥怀里,田有祥则坐在前面驾驶,乘着清冷的月光,渐渐远去了。
柳夫人与奶娘相倚着目送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心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