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实习结束的时候安排了一场聚会，说是‘聚’会，也只不过就是分别会冠上了另一个名字。相熟不相熟的，认识不认识的，一个科室的，不是一个科室的也都聚集在了一起。
这场聚会是陶洛阳策划的，说句实话，她不得不佩服他的人气和影响力，虽然没有把他们这一群实习生全拉了过来，不过也已经占了七八成。
“我不得不说你很有本事。”无论是包办的场地还是请来的人数，都够让她惊讶的了。
“怎么说呢？山人自有妙计。不过，你换下那一身白大褂还真是，惊艳。”他在说‘惊艳’两个字时特地加强了一下语气，还伴着点头的动作，于是就略带了那么一点，滑稽。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一下，那就是我不太喜欢‘惊艳’这个词。”一般家里那位弟弟在说起她的时候喜欢用‘此物非人’这个成语虽然听起来是同样的别扭，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陶洛阳咯咯的笑了，“我开始有点佩服你那个男朋友了，我可不可以知道他是怎么追到你，你这样不温不火的性格，实在是让人，怎么说，‘无从下手’吧。”
乔以薇莞尔一笑，“你不用佩服他，因为当时是我追的他。”
陶洛阳愣了一下，然后吹了一声口哨，“大爆料啊，你果然是那种不能让人按常理思维来揣测的人。”
“那就不要揣测好了。”反正她也不喜欢。
“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我可不可以再打听一下，你是怎么追他的，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乔以薇发现今天晚上她笑得真的很多，脸上的肌肉也有些僵硬了，但还是想笑，“怎么追？温火煮青蛙，慢慢来的。”
02
有几个人过来向陶洛阳打招呼，“陶洛阳，我当时因为什么要紧的事情冷落我们，原来是有佳人相陪。”
陶洛阳转过身来，一副不羁的样子，“佳人已经有主了，我已经没戏了。”又转向乔以薇，“作为对我青春爱恋的告白，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他语气很委婉，尽量不去触碰她的底线。“亲一下你的脸就好。”
“不可以。”很利落的回答，完全不用细加斟酌。
“那拥抱一下呢。”降低了要求。
“不可以。”还是拒绝的干净利落。
“牵一下手呢，就一下。”这句话说得有些很无力，带着几分求饶。
轻轻闭了下眼睛，只能苦笑着把手伸出来，只要不触碰底线就好，就跟到底，一向的心软还是做不到彻底的决绝。
陶洛阳把她的手放在手心中，她总是觉得自己的手不是十分好看，至少在比例上不算是修长，学医之后因为一天要洗好几遍手，现在的手已经白皙的接近透明。
陶洛阳的拇指在她的手上细细摩挲，带起的感觉让她有点不舒服，想抽出的时候有被他手上加紧的力气阻拦。
“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意味不明的语气。
“没有。”依然的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过多的心软只会带来以后的拖泥带水，这样对谁也不好。
陶洛阳倾身，吻上了她的手，周围开始传出口哨声，欢呼声，还有手机的闪光声。陶洛阳一吻结束，松开了她的手，“谢谢，还有，以后小心。”前后不搭的一句话。
陶洛阳伸开手臂，对着观众挥舞，“都别闹了，正式通知一下，哥们我刚才背叛了死刑——彻底被甩了。”
03
从计程车上下来时，不禁开始嘲讽自己，怎么上这来了？没注意自己报错了地址，不讨人喜欢的潜意识。
抬头从上到下的开始数楼层，当初喜欢这套房子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一抬头就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房间的灯是否在亮。
阴险吗？自己都想承认了。
她的房间，灯，在亮。
一只手覆在肚子上，胃有点痛，外面好冷，就去要一杯热水喝应该不过分，或者去取回自己的一点东西。
拿出手机，她有一个坏习惯，就是手机里从来都不会存自己亲人的电话号码，爸爸，妈妈，辰辰，程程，还有叶华，这个坏习惯的坏处就是一旦她出了什么事情，家里人也不会马上知道。
一个键一个键的按下了叶华的号码，才响了一声对方便马上接通了，“以薇。”
“叶华，我这里好冷。”
“你在哪里？”他问，奇怪了，她听后为什么觉得那么想笑。
“我想你了，你想我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问自己的问题。
“我想你，很想很想，想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一直在想，我这样追随着你的脚步有没有意思，你在德国的时候一直是这样，突然想做一回小女生让你来找我，可是你却一直不来，我只好一直在等，等到自己好冷。”眼泪流出，不可抑制。
“以薇，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我马上就去找你。”
“你现在……想见我吗？”她的下唇有些抽动，没有频率的频率。“或许，我该问，你现在方便吗？叶华哥哥。”
女孩子太聪明实在不是一件好事，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为什么她要去想他的事情，为什么她偏偏喜欢把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她明明那么忙的，她根本没有时间，根本没有精力，可是还是管不住自己去想，难道说，这就是女人那该死的直觉。
04
拿出钥匙打开门，迎面撞上了已经穿好外套的男人，见到她时整个身体一震，错愕。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她问，很可笑的问题，可笑的连她都笑不出来了。
里面传来了甜美的声音，问了和她同样的问题，“叶华哥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很好听，真的很好听，好听的让胸口的痛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一股莫名的情愫混着血汩汩的流出，指甲抠进了握成拳的掌心。
“我只是回来拿些东西，不会打扰你们的，谢谢。”她说，尽量的让声音听起来很平静。里面的人也看到了她，脸上的惊愕显而易见，“你是……”
“路过的。”她回答，基础的礼貌还是必须要有，“只是来拿回一些东西。”
“以薇，你听我说，你不要乱想。”
“嘘……”把手指放到他的唇上，“我很忙，我只是来取一下东西，取……什么来着？”
“你喝酒了”叶华问。
她没有回答，从他的手臂下穿过去，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自己的房间因为有人刚刚出来，所以并没有关门，通过敞开的门可以看见里面不属于自己的衣物，“啊……那个，我想我记错了地方，不好意思，打扰了。”
05
叶华抓住她的手，想要拦住她，“以薇……”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并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是想离开，离开这种撕心裂肺的场合，耳边全都是嗡嗡的声音，好吵。反抓住那只手，关节用力，自己的手重获自由，果然，自己从来都不是被他抓住的那一方。
几乎是狼狈的逃开，按下电梯的按钮，一切都过得太慢，就不能快一点过去吗？
冲出大门，脚步失去力气的变慢，一步两步……终于在灌木旁蹲下，不可抑制的呕吐了起来，胃的痛楚让冷汗从额间溢出，抽搐，痉挛，还有恶心，好像要把胆汁也连带着一起都呕出来，冷颤一波接一波的侵袭而来，因为冷，因为疼，还是因为其它。
一股眩晕感袭来，只能任由自己颓废的倒在身后男子的怀里，刹那间一切归于死寂。
06
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游走，清晰的听到嘈嘈杂杂的声响，就是眼帘带着灌铅似的沉重，睁不开，醒不来。
睡梦中感觉有人走了进来，一只冰冷的手在脸颊上摩挲，很奇怪的触感，没有一丁点的喜欢，想要避开，动不了，起不来。
阮晴看着她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心疼，“我说你到底要有多配合我，我说从实习生变成病人，你立马就给我变过来了，还是你有多喜欢医院。”
“我口渴了，有水吗？”
“没有。”从口袋里拿出瓶子，“甘麦大枣茶，喝了对你有好处……压力太大，神经衰弱，营养不良，你还敢给我喝酒！”深吸一口气，“放心，没告诉你爸妈。”
“谢了。”
“以薇，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懂事的让人心疼。”阮晴说，“还有有人一直想看看你，可是现在管你的大夫不让他进来。”
“管我的大夫是谁？”
“我……要不你先睡一会，我叫他过来。”
“随便了。”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她是真的很累了。
07
幽暗的灯光下，叶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高挑修长的身形，看不清的表情，看来她还没有完全清醒。
“醒了。”叶华开口。
“谢谢你送我过来。”她说。
“乔以薇。”极力忍住的愠色，憔悴，“你能不能听我解释。”近乎于求饶的声音。他没有戴眼镜，少了成隔阂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以前开玩笑的时候她说他，你最好不要随便摘下眼镜，因为那双眼睛真的很会招桃花。
“怎么会？”
“怎么不会，如果你当初戴上你那让你一脸深沉严肃加死板的眼镜，我的男朋友可能就会换人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就你这块冰，谁会喜欢花那么多时间在你身上。”
“我是说我怎么会把你交给别人。”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会爱上他，爱就是爱了，说得清楚，就不是爱了。
08
“你能不能听我解释。”几近哀求。
心软，理智，不知道。“好啊，我在听，或许我想说，我一直都在等你来解释，可你……记不记得已经多久没来找过我了，因为你是……叶华哥哥。”
“以薇……”
“我在听，放心，我不会不给你解释的机会，我……在听，我真的在听。”
“她叫田婧，是我爸爸同事的女儿，我们很早就认识。”叶华尽量的让声音平静一些。乔以薇拨开眼前的碎发，“只有这些？”如果只是这一层关系，就不会所有人都合在一起瞒着她。
“她还是我之前的女朋友。”
意料中如此，可还是会带着多余的痛，该死的痛。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只是怕你会多心。”
“是，你怕我会多心，所以……宁愿让我痛心，叶华，你还真是……很体贴啊。”任由眼泪流下，此时此刻已经不想再忍耐什么了。“你说，我是不是很烦人。”尽量的让自己笑出来，“我的心思太多，我太不懂得撒娇，我……不懂得什么叫做可爱，以及太过于要强，还有……”
“以薇。”抓住她的肩膀，“你很好，你真的很好，别这样对自己好吗？你要我如何都行，是我错了，一切都在我……好不好。”
抱住她的腰，“叶华，我现在好乱，让我静一下好吗？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想要静一下，一下下就好……”头又开始了昏昏沉沉，可能是刚刚打的点滴在见效了。
被人小心翼翼的放平，躺好，朦胧中抓住他的手，“现在还疼吗？”
“已经不了……你好好休息。”
“恩……”
09
“那个叫叶华的跟你什么关系，第一，别告诉我你们没什么关系；第二，别告诉我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第三，你不要又反问我一句，‘你说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你把我回答的路都封死了，让我怎么回答，阮大夫对我这个前任实习生太咄咄逼人了。”
“我是在说事实，还有你的那位朋友的状况不太好……”
“他怎么了？”
“反正，第一，你们没什么关系，第二，你们只是普通朋友，第三，我说你们能有什么关系，他从楼梯上摔下来，骨头受了点小挫折了，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你说他……”
“还有就是左手脱臼……人为的，不知道谁下手这么狠。”
为了追她回来去跑楼梯，为了追她回来从楼梯上摔下来，他又是怎么忍受腿上的疼痛一直追着她到了外面……不想去想，不敢去想，总是如何的埋怨，也都已经瓦解成只鳞片甲。
想当初两人交往没有多久，就异地相隔，当初自己装的大度，有什么看不开的，他在那边找一个，她就在这边找一打，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换一个。
她不屑于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用哭闹来解决为题，因为觉得眼泪能冲刷掉的紧紧是面容。
可是事实总是事实，事实就是仅仅看到他瞒着自己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就开始心神不安，看到另一个人占据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就开始不知所措，狼狈逃离。
她没有办法摆出最自然的姿态去顺其自然，合则聚，不合，则散。
当睁开眼睛，感受到他的憔悴，心疼，歉意，怔愣间，那最后一缕想要给他定罪的火光也在摇曳下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