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藏抢白了一日,猪悟能终是有些心灰意冷,靠着火堆余烬蜷成一团睡了。沙玉净借着升起的火,细细地补着几人路上穿得破旧的衣衫。
明晨笑道:“仙姑这是怎么了?随意使个法术出来,便能让这衣服焕然一新。何故要黑灯瞎火的补衣服,也不怕扎了手!”
沙玉净摇头道:“法术不是用在这上头的。”
躲在暗处的银灵子闻言,嘴角上翘。想起包裹里那一对白色镶金边,刺着红色云纹的靴子,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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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三藏便早早催促了两人上路。待行过了这一片荒无人烟的白虎岭,眼前却是青翠叠嶂,峰峦起伏。林间花香萦绕,夹杂着些许清脆的鸟鸣,格外生机勃勃。
猪悟能见了这景象,咧嘴笑道:“师父,总算到了有些活气儿的地方了。”
三藏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看那四下里的松柏林木中也隐隐透着诡异,谨慎道:“山路崎岖,却林木丛生。这地界与白虎岭不过一里,却是两幅景象。还是要小心些,别惊动了那些妖魔才好。”
沙玉净闻言,将包袱中的碧玉宝杖紧紧握在手里,那玉杖似乎也感受到她紧张的情绪,微微地生出一股温润的气息来。
三人谨慎地在林子里行了大半日,三藏终于是耐不住腹中传来的饥饿感,有气无力地对猪悟能道:“悟能,为师不比你们半仙之体,耐不得饿。能不能去寻些斋饭来?”
沙玉净赶紧搀了三藏法师下马,掏出水囊递给三藏道:“师父,先喝些水,歇一歇。胃里也不会那么难过,二师兄这便去了。”
猪悟能从包裹里拿出钵盂,便扛着钉耙去了。
沙玉净捡了块就近的大石头,登高远望,不由得叹了口气。放眼望去,方圆十里皆无人烟,之前多亏了孙悟空的筋斗云,十万八千里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讨要斋饭时,由于长相讨喜,往往都是专门特意做了斋饭与他。
如今猪悟能虽然也有腾云的本事,可速度上却不及孙悟空的百分之一。且他素日里食量甚大,只怕讨要起斋饭来,吓坏了施舍人家。
想到这里,沙玉净高声呼道:“二师兄,不如我去试试?”
猪悟能却是头也不回地道:“沙师妹放心,老猪就是钻冰挖洞,也给师父讨了斋饭来。”
见猪悟能直直地向山沟里去了,沙玉净顿足道:“二师兄这是要去哪里?”
猪悟能道:“即便没有人烟,山里去采两个果子也是好的。”
三藏早已不对猪悟能讨要斋饭的能力抱太大希望,只是叹道:“悟净,你由得他去吧。为师这几日食量也饿得小了些。刚刚喝了些水,想来能撑个半日。”
沙玉净唤出明晨和泰煞,望向三藏道:“师父,不若我请明晨他们拿些斋饭?”
三藏摇摇头道:“既是取经,自然得吃讨要来的斋饭。若总是靠魔尊相助,这经也没有取得意思了。”
明晨和泰煞讷讷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仙姑,你若饿了,就告诉我二人一声。魔尊大人早已备了不少吃食给您。”
沙玉净从怀里掏出一个里外三层用丝绢帕子裹好的半个干馍,递给三藏道:“师父,这是我昨日剩下的,你莫要嫌弃,先垫垫肚子。”
三藏脸色有些尴尬,却还是接过了那半个干馍,就着水囊里的冷水啃了。沙玉净却借着打理行李忙前忙后,并不在意他狼吞虎咽的吃相。三藏见自家徒弟很是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面子,不免心生感动。
半块干馍落了肚,三藏连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不少。眼见等了许久也不见猪悟能回来,神情便有些焦急:“悟净,你二师兄莫不是碰上妖怪了吧?”
沙玉净瞧瞧天色,笑道:“我看二师兄这次八成是找到了吃饭的地方,他饿得狠了,自然是要先自己吃饱的。依着二师兄的本事,轻易也不会有妖怪招惹他。”
三藏闻言,心里边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以前孙悟空在的时候,都是巴巴地讨了最好的端到自己身边来,还生怕自己不对口味,更是果蔬齐全。宁可饿着,也不会让自己饿上一回。
如今赶了那猴子,十日里头却有八日食不果腹。就连那猪悟能,也是嘴巴上师父师父地叫着,真格遇上了吃食,却是抢在头一个。以往有孙悟空盯着,他也不敢放肆,可如今孙悟空走了,猪悟能便再没了那么多顾忌,想吃就吃,吃饱就睡。
又抬头望了望天色,三藏叹了口气道:“他吃斋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天色暗了,不寻个平整些的地方,怕是晚上要与蛇虫鼠蚁为伴了。”
沙玉净放下手中的包裹,对三藏道:“师父,不如我去探探?”
三藏点头:“即便悟能没有讨要到斋饭也不打紧,为师只是担心他。”
沙玉净本想着留下明晨和泰煞看顾三藏,谁料那二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想了想菩萨提及的劫难,沙玉净点了点头,又道:“师父切莫四处乱走,我速去速回。”
执了碧玉宝杖,沙玉净现出原貌,径直往林子里去了。
一路脚下走着,沙玉净思绪却飘得遥远。明晨和泰煞在进了林子便知会了自己,这林子里有一股很强大的仙气。沙玉净却莫名地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来。按理说,猪悟能应该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才对,可偏生他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甚至也没有说去寻那仙气,这便很怪异了。
按理说,猪悟能在天宫任职多年,理应熟悉这些仙家才是。遇见了熟人,自然是要去蹭吃蹭喝才对。可猪悟能不但只字未提,还往相反的方向去找斋饭,这是不是就说明——那仙家与如来并不是一路的。或者换句话说,这仙家很强大,而且很可能对三藏法师有敌意。
沙玉净越想心中越冷,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加快。还是快些寻到猪悟能回去的话。把三藏法师一个人丢在密林之中,实在不稳妥。
连续疾行了十余里,都是人烟荒芜,长草没顶。沙玉净飞身踩上一颗树梢,扯目望去,却见一处长草凹了下去。凹陷下去的区域并不大,沙玉净直直地腾云过去,往下一瞧,登时气得一宝杖就打了下去。
沙玉净扯着猪悟能的大耳朵,怒道:“二师兄,你难不成是向周公讨斋饭去了?”
猪悟能不敢挣脱,只是赔笑道:“师妹莫恼。”转眼望了望天色,猪悟能自己也是诧异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沙玉净黑面道:“吃饭的时辰了。”
猪悟能从怀里掏出那个比那张大猪脸还干净不少的钵盂叹道:“老猪走得又累又饿,便昏睡过去了。”
这话说得有技巧,不是他躲懒睡觉,是给饿晕了!
沙玉净无奈道:“师父说了,斋饭讨不讨来都没关系,怕你给妖怪吃了!让我赶紧寻你回去!”
猪悟能搔了搔后脑勺,嘿嘿笑道:“还是师父好。”
沙玉净叹了口气道:“二师兄,我们快些回去吧,师父一个人在林子里头呢。”
猪悟能闻言,急匆匆地提了钉耙,两人腾云,不出一刻钟便回到了三藏歇脚的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