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衣的伤势很重,但命也很大。
她身上的宝贝不少,其中有一件名为“九日风雨”的宝甲,此甲是由一条经过八转修行的灵鱼之皮所制,比之当初南岈山的金蛟更为金贵。龙掌风雨,那条灵鱼差一转化龙,那件宝甲炼成之日起,所在之处便是风雨不断,每十日之中只有一日放晴,因此得名“九日风雨”。
那灵鱼到底是什么来历,季少棠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宝甲太过有伤天和,祭炼宝甲之人都会死于非命,只能当做寻常的护身宝衣使用,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后来也不知如何到了通识宝阁阁主手上,送与了萧雪衣护身。
虽然没有经过祭炼,但靠着这宝甲,萧雪衣还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内伤太重,有散功的征兆。
眼下要先帮萧雪衣找到稳固道基的灵药,他们两个所带的灵药只能治疗一些小伤,如此严重的伤势根本没有办法解决。季少棠眉头紧锁,通识宝阁离此处太远,他们根本来不及赶回去。距离此地不远倒是有几个小宗派,但无论是通识宝阁和是他师父,都跟人家没交情,对方自然不可能平白赠给他们灵药。
他心头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处是否还依然如旧?罢了,无论如何先带萧雪衣到那处看看,如若不行,他再想办法向周围的宗派求取灵药。
思及至此,他吞了几颗药丸,强压自身伤势,背负起萧雪衣离开了小谷。
此时他只能盼着师父和黎言能够平安无事。想起方才那人的挑衅,他心中冷笑,无论对方是谁,这前后几笔帐,他早晚都要讨回来的!
金宝山,西井村头的茅草屋中,方霁峰正在检查黎言他们带回来的那两具尸体,唐一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地回答方霁峰提出的问题。
这两具尸体,黎言已经检查过一遍,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一件能够辨识身份的东西,想要从对方使出的肉身功夫判断,黎言又没有那种见识,说给方霁峰听,方霁峰也一样是满脸茫然。不过即便如此,方霁峰还是坚持要再看一遍尸体。
对于他这种谨慎,亦或是可以归结为多疑的行为,黎言也懒得理会,只随他去,自己则坐在屋外面边晒太阳一边磨制着一块深色的下品灵石。
唐小弟呆在一旁,沉默又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
“此人当时出手用了几分力道?是用何处发力?内功特性为何?”方霁峰的声音从茅草屋里传来。
唐一支支吾吾犹豫了半天,说:“仙长你说的啥,俺听不明白……”
黎言在院子里嗤笑了一声,她早就发现了,方霁峰在对待唐家兄弟俩时,态度有点高高在上,只是不知是对所有普通人都这样,还是只针对唐家兄弟俩。不过,也不只是方霁峰,也许是出身的缘故,回想当初在七里村时,出云派的人也是一样的毛病。
想起汤儿和七里村,她又联想起发生在西井村是事,有个疑问一直盘旋在她脑海之中。
“这周围的村镇没有人管吗?这些人上门抢人,也没有人出来主持公道?”黎言对唐小弟问道。
她这么问是这和地仙界的状况有关。地仙界里没有国家和皇帝这个概念,从村子、镇子、城里都有主事的人,比如村里的耆老,但管理权层层集中到城主之后就戛然而止了。而那些大城之中的主事者往往是各个修真门派,那些所谓出世的修行者其实真没有那么出世,红尘俗世里依然有许多他们需要的东西。
黎言总觉得这有点像下界那些**抢地盘一样,也算是社会发展的一种形态吧……
唐小弟说:“这周围的村镇原本都是丰朴城中的华锦堂治下,但一年来不知怎的华锦堂似乎不大管事了,这才有了如今这版情形。”
听到唐小弟如此说,在屋中的方霁峰也暂时放弃用诸多问题继续折磨唐一,带着疑问从屋中走出来:“华锦堂也出事了?”
黎言一挑眉毛,听他这话意,华锦堂、华春观、华瞻门,这“三华”之间不会有关系吧?
果然,方霁峰解释道:“华锦堂与华春观一样,都是华瞻门下一脉。只是华春观已有自成一派的趋势,与宗门之间已经少有联系。华锦堂则不同,堂中诸人分别来自宗门之下几大流脉,与宗门联系较深。我观中原本有位师兄也在其中,但大约一年前回到观中,如此说来……”
黎言恍然,她早该想到的,“陶记布庄”那么大的买卖,如果和当地主事者没有些背景上的关联,怎么可能在丰朴城这样的地方立足呢?
方霁峰皱眉道:“我先前还打算到华锦堂去拜访一下的……”
“现在看起来没这必要了。”黎言拍拍屁股站起来,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锭丢给方霁峰,“把这个拉成细条,别太细了,不然容易断。”这银子还是黎言用从山里挖出来的草药到附近镇子上换来的,还有另外两块交给了唐小弟,留作他们兄弟去华春观这一路上的盘缠。
方霁峰拿着银锭哭笑不得,不过在黎言的督促之下还是运功将银锭拉成了比筷子细上一些的银线。黎言把银线别成了眼镜的模样,又把磨好的两块暗色晶石嵌了上去,一副做工粗糙的墨镜就此成形。
她把墨镜递向唐一,“呐,给你的。以后不用在眼睛上绑黑布了,我也弄不清你那眼珠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不过这东西是灵石磨制的,总该有好处的。”
方霁峰接口说:“待你们到了华春观,也可请家师帮你诊治一番。”
唐一有点不敢相信地接过墨镜,手忙脚乱地想往脸上戴,最后还是在黎言的帮助下才成功。
他臭美地扭过头,问:“弟,好看不?”
唐小弟忍着笑点头,“好看。”
唐家兄弟笑得开心,方霁峰却走到黎言旁边,低声问:“我们是否也该离开了?”
“嗯。”黎言点头。方霁峰身上的伤虽然还没完全好,但他们不能在这地方久留,而且前日里西井村中的那件事逃走了一名敌人,黎言总是隐约地感觉不安。她多留的这两日就是为了唐一的这副墨镜,现在东西做好了,他们也该走了。
他们做事也不拖拉,当场就跟唐家兄弟俩道别,唐一耷拉着眉毛一脸不舍地看着黎言,倒是唐小弟得体地说了几句惜别的话后,表示会尽快和大哥一起赶去华春观与他们会合。
话刚说完,一只豆大的飞虫从村里的方向飞来,落在黎言手上化作一枚铜钱。黎言脸色顿时一变,“有修行人来到西井村,现在正由村人领着朝这边来了!”
方霁峰当机立断道:“我们走!”
“妖孽!你们还想逃到哪里去?”一声怒喝突然自他们身后传来。
他们连忙转身,惊讶地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三名修士!不用神识去探查,黎言也能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机中察觉到这三人修为要高出他们许多,而且他们所站的位置看似松散,但却隐隐堵住了黎言两人能够逃脱的所有方向!
黎言拧起眉头,对方明显来意不善,听口气像是与正从西井村赶来的修士是一起的,但是他们究竟为何而来?又为什么口口声声地喊他们“妖孽”?
“几位前辈,我们不是妖邪之人,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黎言试图挑起话题,虽然拖延时间对他们并不利,还有更多修士朝这边赶来,但眼下已经是这种情况了,单靠武力他们是闯不出去的。只凭他们两个,一个高手也许能对付过去,但一次来三个根本抗不过,而且方霁峰的伤还没好,实力也远不如全盛之时,因此多几个少几个也没什么区别了。
黎言觉得这可能是个误会,想当初方霁峰也误会过她,或许她还能把事情解释清楚呢?
一名中年修士却是冷哼一声,目光冰冷地看向黎言,“看来就是你了!你修习魔功,肆意杀人,不是妖邪之人还能是什么?晓日峰一脉今日来替天除魔!贫道劝你不要再做妄想,趁早束手就擒,或许毁去你一身魔功之后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黎言顿时心头火起,这人竟然如此狠毒,竟然不给人辩解的机会就要毁去她的修为!修行人都知道,毁去修为就等于去了大半条命,即便能活下来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废人了!
此时还不是发火的时候,她强压怒火想要再说什么,却被方霁峰拦下了。方霁峰上前一步,挡在黎言身前,对着那三名修士拱手行礼,道:“华春观门下弟子方霁峰在此给三位前辈见礼了!”
“华春观?”另一名面容略显年轻,但发色花白的修士怀疑地盯着方霁峰,问道:“华春观观主负虚真人与你是何关系?”
方霁峰挺直身躯,朗声道:“正是家师。”
那三人闻言一愣,失了方才问罪的气势,似乎没有想到方霁峰是华春观观主座下嫡传弟子。
见对方神情,黎言心头一松,认为事情或许能有所转机。但此时,却听另有人出言道:“纵使你出身名门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