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东桑沉腴的药很常见,就是村里孩子们总拿来玩的“吊死鬼”,这东西的花长得很像吐出来的舌头,也不知道谁跟这些孩子说过吊死的人的舌头是吐出来的。当然,在高人那里这自然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独生香”。
黄衣女来到山神庙,打着求问哪里有独生香的名义,其实这玩意儿长得漫山遍野的,黎言就不信她没见过。不过,黎言还是带着她到山上去找了。
路上,黎言从她那里得知,东桑沉腴确实是掺和在了糕点里面,至于三香会染病的原因是三香的小弟偷偷藏了半块点心没给二宝子抢走,后来就给了三香吃,这才闹出这么一场祸事来。
黎言本以为她会借机问那个“神秘人”的事,结果人家一上来就问:“小黎言,你们这山神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
黎言蹲在旁边看她忙活,心说你们还真是锲而不舍啊。她虽然惊讶了一下,但转念之后就释然了,这村子总共就巴掌大,有谁没谁扫一眼就清楚了。即便汤儿最近都没到村里去,但如果有心多打听打听山神庙的事,自然也会知道有这么号人的。
她索性大方承认道:“还有汤儿。”
“那我为何没见过他?”
“他贪玩,总是乱跑。”黎言含糊道。
黄衣女抬头看了她一眼,黎言回给她一个无辜的表情,装傻卖萌谁不会啊。
黎言打马虎眼的功力也是不可小觑,不管对方怎么问,她都给含糊了过去。
黄衣女最后不得不说要回去村里了。黎言心说你可算要回去了,这半片山坡都快让你采光了,村里这总共才几个孩子啊,一人发十棵当饭吃都够了。
虽然几乎吃过糕点的孩子都已经中招发病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药汤还是熬了许多,分发给村里的每一个人,连一再表明没有吃那个糕点的黎言都被强灌了两碗。
隐患解除,大伙儿心里都松了口气。
黄衣女他们又在村子周围排布了据说是防止阴邪之气侵入的阵法,然后就上山去找坏人了,听他们的意思是想用邪术拘走生魂,施术者与被害者之间的距离不能太过遥远。
黎言猜汤儿早就在山上搜寻过了,但显然没有找到,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黄衣女他们了。
不过,最近几日汤儿每次离开后回来时,形容多少都有些狼狈。汤儿只说黄衣女他们摆的那个阵法有些麻烦。黎言想,或许那个阵法不仅仅是想挡住阴邪之气,或许还想逼出“某个人”吧。
汤儿说的话,黎言还真是好好想了想,多少明白了一些。
二宝子被害应该算是试探,试探过后才是真正动手。汤儿说出云派的人来村里,以及前日去挖二宝子坟声势浩大,应该是指他们打草惊蛇了吧?
黎言一惊,要真是这样,凶人走掉了,那这天底下人海茫茫的,上哪儿找去?三香他们不就真没救了吗?
她连忙跑去找汤儿说这事,但汤儿却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如今不怕对方离去,反而是怕对方还留在山中。”
黎言听后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有些能跟得上汤儿的思维了。汤儿的意思是,如果在这样声势之下,对方还留在山里,那就是有恃无恐,而且恐怕别有所图,另外对方摄魂的动机是什么也是未知。
这事说到底还是敌暗我明,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对方的行踪。
黎言不知道的是,与她想法相同的还有出云派来人之中的那个毛躁的五师弟,而且在给村里的孩子们熬制解药之前,出云派诸人之间产生过一次分歧。
五师弟不赞同立刻解掉东桑沉腴的药效,他认为药效解除后,他们就会失去有关对方行踪的最后线索。黄衣女和朴实青年则极力反对用其他孩子来做诱饵,而且那些没有发病的孩子体内到底有没有东桑沉腴,能不能成为诱饵还是两说之事。争执的结果是五师弟妥协了。
黄衣女他们也是心焦如焚,七星镇魄只能把七魄离体的时间延长几日,但这前前后后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但是除了查明东桑沉腴的存在,杜绝了后患之外,但眼下的情况却毫无改变。对方销声匿迹了,五师弟的想法太过于被动,如果对方已经离开,留着东桑沉腴作为引子也是无用,而且白白浪费了时间。
事情僵持住了,但时间却一天天的过去。
“兰姑,这几天的水怎么那么难喝?”黎言苦着脸抱怨。
兰姑缝补着衣裳,说:“那水里我撒了香灰。”
“好端端的撒香灰做什么?”黎言的小脸扭成了一团。
“这几****有些心慌,前段日子村里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撒些香灰以防万一。”
黎言想说香灰那东西对身体不好,但看兰姑一心一意地信着山神爷爷,她又把话咽了回去,心说难怪汤儿这几天几乎都住到山里面了呢。
兰姑把缝补好的衣裳套在黎言身上,看起来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黎言拽了拽衣裳就要往外跑,打算去村里找些水喝,省得再喝香灰水。
“别走!”兰姑拉住她,“跟我去拜拜山神爷爷。”
今天兰姑有点奇怪,往日里都没要黎言拜过,说起来她黎言虽然住在山神庙里,除了刚来的那天拜过之外,也只是每天帮忙打扫的时候,给那个长生牌位前的香炉里上一炷香而已。
“我这几天心里不踏实,等汤儿回来也要让他来拜。”
黎言觉得兰姑这是后怕,前段日子村子里风声鹤唳的时候她都没这样紧张过,不免安慰道:“有汤儿和出云派的大仙们在,没事的兰姑。”
兰姑好像就认定了拜山神爷爷更管用,坚持要她去拜。为了安抚兰姑,黎言只得跟着她到前面的庙里去。
“兰姑,为什么只给山神爷爷立了一个牌位,却没塑像呢?”
“山神爷爷有大法力,虽然救过村子几次,但没人见过山神爷爷的模样,所以没法塑像,只能立牌位。”
黎言心中惊讶,一时失言:“真有山神爷爷?”她一直以为这就跟下界的山村拜土地神一样,都是心灵寄托呢。
兰姑不喜道:“胡说什么!三百六十年前方圆百里大旱,是山神爷爷来了之后才有的雨水,此后村子几次遇见天灾都是靠山神爷爷庇护才躲过去的。”
山神爷爷是外来户?黎言特想问,为什么这回村里的事山神爷爷没管管呢?不过看见兰姑的脸色,她还是把嘴闭上了。
进了庙门,黎言乖乖地在牌位前三跪九叩,坚硬冰凉的青石板地硌得她两个膝盖生疼。最后接过兰姑递来的三炷香,拜了三拜后,朝香炉里插去。
就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冷感觉莫名出现,紧紧围绕住她!
这股寒意透过皮肤,沁入身体之中,她好像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个被寒意裹住向头顶天灵扯去,另一个则仿佛事不关己地在旁观着一切!
身体失去了控制,心中恐惧却无法表达,连五感都渐渐远离,她甚至只能隐约看到兰姑焦急地扑过来和不断在动的嘴,却听不到说了什么。
黎言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拘生魂!
就在黑暗降临前的一瞬间,一个巨大的吼声猛然响起,夹杂着勃然怒意,宛若晨钟暮鼓一般重重敲打在她心头,就在这一刻,粘腻的冰冷霍然散去,两个她重新合二为一,五感回归。
黎言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地倒在兰姑怀里,冷汗湿透了衣服。兰姑吓得满面都是泪,抱着她不撒手。
吼声还在继续,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隐隐带有一种令人臣服的威势。
山神庙周围随着吼声而震动。
不多时,吼声停止了,震动也渐渐止住。
“山神爷爷显灵了!”兰姑扶着黎言跪倒在牌位前,这次也容不得黎言不信了。
四周一片寂静,似乎所有生物都震慑于这阵怒吼声中的压逼感。
一条人影由远而近,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化作流光,电射上山。
这是黎言第一次看到汤儿显露道法。
同时,村里飞出几条人影,脚踩飞剑,纵入山中。
这一次,包括黎言在内有八个孩子被拘生魂,只有黎言逃过一劫。村子里愁云惨雾一片。黄衣女他们入山却什么也没找到,无论是拘魂的人,还是发出吼声的山神爷爷。
黎言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听汤儿分析目前的情况:“水源被人动了手脚,有人在溪水上游投了东桑沉腴。”
七里村吃的是村外流过的那条小河的河水,也就是当初引着黎言下山的那条河。东桑沉腴下到河水里,只剩下微弱的味道,村人不查,喝了水,中了招,而最应该察觉的汤儿和黎言却因为香灰的味道而忽略了。
黎言问道:“那山下的村子里是不是也有人受害?”从山上到山下的几个村子都指着这条小河生活。
汤儿迟疑地摇头:“我听兰姑说他们下山去查了,确实也服下了东桑沉腴,但没人受害。”
黎言惊讶道:“只有七里村?”
事情朝着汤儿预测的最坏的方向发展着,而且看起来像是在针对七里村,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