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混着的李小凡
是的，青年李小凡断定他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女人，尽管她看起来已经快要30岁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李小凡母亲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年龄，当时也有像他如今这么大的男学生喜欢她。李小凡母亲离家出走前在一所镇中学当语文老师，她以她的美丽、端庄、才学，招致很多男教师、男学生、镇上相当一批男人的喜炊，同时也招致很多女教师和镇上相当一批女人的嫉妒。在李小凡12岁之前他还没有预见到母亲会离家出走，确切地说，在李小凡7岁之前，还没有任何外因足以促使他母亲离家出走。
变故是在李小凡9岁那年开始的，那一年镇上一家商店门口突然摆起了一台彩票机，这新鲜的玩意儿和着电视报纸的鼓吹，带着无限诱人的可能，让很多人心里扑腾不已，在这些人里，李小凡的父亲首当其冲。
接下来，一件周而复始的事情侵袭了李小凡的家庭：显然他父亲一直没有交上獒屎运，失望和希望、希望和失望总是接踵而来，让他父亲的承受力在频繁的大起大落中变得虚弱无比，同时，他拥有的钱财以不可想象的速度流失精光，他开始借钱赌博，这直接引发了他的嗜酒。在醉了又醒醒了又醉的轮回中，他老婆成了他最唾手可得的发泄口。
起先，李小凡母亲还可以在夏天穿长袖衬衫、把头发搭下来遮住某个部位，来掩饰那些伤痕，勉强到学校里当她的语文老师，渐渐的这些措施都变得无效起来，人们经常看到她身上脸上带着形状和程度不一的伤痕，在镇街上走过。那些嫉妒她的女人从这些伤痕中寻求到了一种大快人心的平衡，李小凡的母亲是个很聪慧的女人，她很容易地从那些眼神里读到了此类内容，这叫她无法在小镇上待下去了。在李小凡12岁那年，她成了一个在外人看来很不本分，而在李小凡看来很勇敢的逃跑者。
母亲留给李小凡还有一笔财富。
那个时候，李小凡虽然才上小学，但有很敏锐的观察力。他发现母亲经常自己躺在床上看一本书，看后就压到枕头底下。李小凡趁母亲不在家就偷偷翻看。那是一本线装书，书名叫做《房中养生》，里面讲的都是男女房中之事，他似懂非懂，但看着看着身上就有了反应。后来，只要母亲不在家，他就将书拿到自己房间看，看了一遍又一遍，以致能背出来了。
李小凡绝对没有想到，他对《房中养生》的倒背如流，是他今后人生路上的一笔很大的财富。
母亲的逃跑助长了李小凡对父亲的厌恶和鄙视，实际上，在那段时期，李小凡已经厌恶了跟小镇有关的一切，包括他父亲和他残缺的家庭。他的学习成绩也下滑得很厉害，总是拖班级的后腿，他成了各科老师们公愤的对象。于是在一个天气晴好阳光充沛的上午，李小凡也离家出走了。
他背着一个旅行包，包里装着换洗衣服，堂而皇之地从镇街上走过。在经过商店门口的时候，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铁锤和一把水果刀，分别用两只手拿着，然后用铁锤去砸彩票机。他不知道是不是彻底把彩票机毁掉了，总之小屏幕已经碎裂了。之后他高高地举着那把磨得锃亮的水果刀，在这把水果刀的光辉和他赴死的光辉照耀下，包括商店老板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对他的破坏行为表示异议，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小镇。
李小凡是委屈的。在混着的日子里，迫于生存的必需，被一种潜意识的带有自强意味的理智所驱使，李小凡从不让自己去接触委屈这种微妙的情感。出于从他母亲那里得到的基因，李小凡其实是一个情感细腻心思敏锐的人，但是他强迫自己藏起了很多东西。于是他看起来很无所事事，很无所谓，很无羁。可是天知道呢，这样一个时刻到来了，这个有着他母亲某种味道的女人正含笑用目光迎接着他，李小凡内心深处储存的所有委屈刹那间全部沉渣泛起了。
这的确是个星期一的上午，街上少了很多喧腾，昨天制造那些喧腾的人此刻有一大半都隐入了高高矮矮的办公室里，李小凡推断这个女的没有工作，或者说，她不需要工作。特殊的偷窃生活让李小凡接触了太多富人，他尾随他们出入某些高档消费区，使他练就了这样一种本领：从某一个人的穿着、举止、甚至神情上推断他(她)混迹于哪个社会层次。现在李小凡推断这个正带他去吃午饭的女人是个无所事事的，不缺钱的女人，有人给她钱花，她不需要去工作。
在一家档次很高的饭店里，李小凡得知这个女的名叫童暖暖。
“你呢”童暖暖眼睛里闪耀着某种光芒，问他。
从混社会开始，李小凡就没有这么让人尊重过：跟一个体面人互相交换自己的名字。这让李小凡心里的委屈更加升腾起来，搅起了他的很多眼泪花花，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童暖暖让李小凡点菜，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李小凡太想吃肉了，他点了一个粉蒸肉，一个油焖大虾，就不好意思再点了，童暖暖拿过菜单又点了很多菜。之后那些让李小凡欲望大起的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来了，童暖暖在每个菜盘里很保守地夹那么一两筷子，说是为了控制体重，就开始往李小凡嘴前的盘子里夹，然后就坐着看李小凡吃，嘴边眼里都漾着笑。
李小凡就想：獒日的这个女人绝好的身材原来是这么不吃饭得来的！
随即他又疑惑：那么她胸前的那两个鼓囊囊的肉团，又是怎么积聚起来的呢？
女人，此时对李小凡来说还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
李小凡觉得童暖暖现在笑着看自己吃饭的样子太美太圣洁了，完全是他母亲的样子，而她洁白的皮肤，漂亮的面孔和身材，又勾起了他对异性的渴慕：现在他忽然明白他渴慕的异性不是跟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而正是童暖暖这样有历练的成熟女人。
李小凡有一个交往两年之久的网友，对方是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女中学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酸梅子”的女中学生很对李小凡着迷，据她自己所说，李小凡很幽默，很机智，很善解人意。而李小凡到底是不是真是这个样子呢他觉得他跟酸梅子的聊天不疼不痒，没有什么东西触及他心灵深处最软弱的部位。
如果非要找出什么来证明为什么自己会跟酸梅子网聊两年的话，那么理由很简单：李小凡认为应该有个女孩跟自己保持这样一种关系，经常聊天的人哪能没有这样一个相对固定些的网友呢那是件丢份儿的事情。
好了，李小凡埋首在那些菜盘子中间，吃了一顿自从母亲离家出走后最豪华的午饭，未了，他很遗眺地看着那些实在装不到胃里去的剩菜，心想。要是能带点给球球就好了。但是在美丽优雅的童暖暖面丽李小凡不愿意表现得那么小气，他很决绝地离开了那案剩菜，听从童暖暖的安排，去一家美发店理发。杂乱无章的头发纷纷从头上滑落到地板上，李小凡在镜子里看到一张英俊的脸，他很满意地朝自己笑了笑。
这些天里，在李小凡跟球球的生活里多了一个童暖暖，李小凡事无巨细地向球球描述了关于童暖暖的一切，包括他对她的某种生理上的热望。
李小凡很向往的对球球说：“老子不是单纯地想跟童暖暖睡觉，老子是喜欢她，要是让老子趴在地上亲她性感的脚，老子都愿意干，你明白吗”
李小凡把他无法准确表达的想法强硬地倾诉给球球，然后，时不时的，李小凡会甩一下头，或耸一下肩，给自己的倾诉下一个定义：“说了你也不懂，你还小。”
球球也许真的不懂，他只懂得男女之间睡觉这码事。球球不仅仅懂得，他还亲眼看见过睡觉是怎么一回事。在这点上，球球完全可以在李小凡面前表现出一种优越感来。李小凡也挺羡慕球球的，他自己就从未见过男女睡觉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球球倾其所有向李小凡描绘了他父亲跟别的女人睡觉的场面，为了取悦李小凡，球球的描绘难免刻意润色了许多，让李小凡浮想联翩。
夜里躺在床上，李小凡就把那些浮想联翩跟童暖暖联系起来，他觉得这种事情跟童暖暖联系起来是很美好的，不像球球说的那么肮脏。当然了，球球父亲是跟村里的坏女人睡，她们贪图他的钱和权力(他是村里的支部书记)，从本质上来说，是跟李小凡的浮想联翩完全不同的。
李小凡很高兴在遇到关键问题的时候，自己能够这样理性加感性地分析和判断，他知道自己是聪明的，除了他母亲遗传给他的聪明基因之外，他还接受了他母亲尽可能的早期教育，幼儿园的时候他就会写小学课本里的很多字，这样，在读完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母亲果决地让他直接跳级去了四年级。12岁的时候，他已经混迹于镇中学高一年级那些嗓子变粗的大男生之中了，假如没有他父亲的嗜赌和嗜酒，他相信自己完全不会比那些嗓子变粗的男生成绩差。
在混着的日子里，李小凡更加怀念自己的母亲。现在他把这种情感糅进了对童暖暖的热望之中，仿佛童暖暖是一个会变魔术的巫女，把他母亲糅碎了，糅进她自己的身体里，这样，李小凡从童暖暖身上既能感受到对童暖暖的渴慕，又能感受到对母亲的热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