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沉吟半晌,直吕氏犯起了嘀咕,她方开口道:“如今嫂子家中只一个不中用的婆子了?”
吕氏脸一僵,心中暗恨她说话打脸,口中笑道:“姑奶奶有所不知,下人们见了京中繁华,都迷了眼,嫌咱们家贫门小户月钱少,我们耐不住他们膈肌,都放出去了。”
夏氏听了倒叫她气的答不出了。
这奴才们的卖身契在你手里,要打要杀都在主子的一念之间,他们岂敢嫌弃这些,不过夏氏也不与她争这个短长,“那婆子不中用,万事岂不要嫂子动手?”
“正是了,不过为了哥儿,这些是不怕的。”
夏氏不管她口中花花,笑道:“我早说嫂子你是个好的,换了一个,再不肯尽心。”
吕氏诧异她竟有好颜色,忙摆手道:“不当姑奶奶的夸,都是应当的。”
夏氏伸手招了青绸过来,道:“去取一百两银子过来,”边转头对吕氏接着道,“嫂子可以这么想,我做三哥的妹子,哥儿的亲姑妈,可不能这么想。”
须臾青绸开箱子取了银子出来,夏氏双手拿给吕氏,笑道:“些须微末,谢过嫂子的细心贤德,嫂子对我家的这些好,我们必有后报。依我看嫂子也太素淡些。何妨扯几尺好料做身衣裳,再添些头面来,也是我的一片心了。”
她前倨后恭反将吕氏唬住了,当下诚惶诚恐起来,直起身接过银子,“姑奶奶这话说的……那就谢谢你了,我怎会乱花费了,无非也还是花费到他们爷儿们身上。”
夏氏唤人来换过一遍茶,又将屋子里的人都支使出去,这才将夏婆子的身契拿出来,道:“我这里倒有一个婆子可以送给嫂子使唤,只是这婆子有一点难忍,就是嘴碎话多,那些该说不该说的,都拿来胡吣,嫂子把她舌头割了,也就是了。”
吕氏一个妇道人家,听了这话手一抖,盖碗磕在茶盅上,发出清脆的一响,抬眼便见夏氏不悦的望着她,忙笑道,“姑奶奶看我,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好茶喝起来还真是烫嘴。”
夏氏愈发阴沉,只是不言语。
吕氏再想不到她说的不是顽笑话儿,到此明白了,脸色更白,几要越过铅粉了。
就见夏氏拉下脸,便似要伸手过来将银子取回。
她忙接着又道:“不过咱们终久是一家人,姑奶奶有好处时想着我们,我们也该当为姑奶奶分点忧愁才是。”言罢将那身契拿好了收到袖中,也不再啰嗦,告辞去了。
夏氏本就不是有耐性的人,见她作态,厌到了十分,此刻才罢了,长舒一口气来,心中牵系的事到底了了一件,这才又想起红玉,这自己屋子里不清净,难免也要别人难受,一个人琢磨起来。
话分两头,朱逸晨得了李岓半句准话自回家劝服母亲去,可朱夫人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
早听了外面小厮报给她知道,少爷这几日常在李府外徘徊,昨儿还得其门而入,同李家的大爷很是谈了一场,谈的什么却是不知道的。
此时见了他,恨得牙根痒,方要开口训斥,就见这儿子一步走上来,给她揉肩,边道:“娘少待片刻,爹就过来,不如一起训斥儿子来的痛快。”
朱夫人气个倒仰,要出口的话反而憋回去了。
不一时,朱老爷果然来了,因最近府里一桩人命案子拖了月余,被众人纷纷议论,更加因在天子脚下,已有好名的言官参了他一本,即使皇帝看过后已着内阁留中不发,也够他喝一壶了。
这厢朱夫人见他阴沉着脸进来,不愿招他,一心想要速战速决,便开口道:
“好儿子,你一向是一个省心的,是以娘亲和你爹从未对你的事儿有过什么干涉,你说是也不是?”
“娘说的是。”她说的情切,朱逸晨只好点头。
朱夫人接着道:“你今儿个这一番行事,为娘自然知道你意欲何为,可是娘头一个就不能答应。”说着见朱逸晨张口欲言,便将手摆一摆道,“你听娘说完,那日娘在李府中经了什么,都是言说明白了的,你还有什么说的?”
朱逸晨见要他说话了,忙道:“爹也是这么想?”
朱老爷看了老妻一眼,支吾了一声,算是应了。
朱公子接着道:“不知爹娘可知道李府的大爷李岓?”
朱夫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点头道:“这是自然。”
“李益坚我是知道的,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此人是一个能吏,从前的兵部衙门还是现今户部衙门上,风评都是极佳的。”朱老爷补充道。
“那么,由此可见,并非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女了罢。”
朱夫人哭笑不得道,“我还当你要说什么,这男子自然是父亲教养,内宅女子怎么能相提并论?娶妻娶贤,这娶了无德的妇人,三代都休想安宁,不往远了说,便是我们本家中就是有的……”
不待她细说,朱老爷咳一声,道:“你且说正事。”
因朱夫人要说的乃是家丑,是以朱老爷不让说了。
朱逸晨正想截了她的话头却不敢,此时正中下怀,“母亲不闻人言,长嫂如母,这李大奶奶又是怎样的品格,便是儿子也听长辈提过几遭的。母亲怎能揪着一处不放,再者说,母亲也是见过那人的,当真觉得是不堪的恶人么?”
要朱夫人说三姐儿是恶人,她又觉对不住人家,毕竟哪怕闲聊了只有片刻,也觉得那是个不错的好女子,不过因紧接着李氏一场行事吓到了她,所以一心想要推了婚事罢了。
如今看来,儿子可能也不是非卿不娶,但若真逼着他娶了别人,却到底意难平,难免以后不出什么幺蛾子。
朱夫人半晌沉吟不语,便是朱老爷看她面色也能看出她心内松动了,何况朱逸晨?
他收敛喜色,躬身下去道,“那此事还请母亲大人、父亲大人成全。”
朱夫人无法,只好问他,“那李大爷是怎么话说的?你可许了人家什么没有?”
朱逸晨回道:“儿子怎能不经父母轻许什么,只说结亲的口风已是流出去了,我们朱家怎么也是世家,无论如何会给个说法的。”
朱夫人听了,敢情这还不叫许人什么,气的她伸出一指,戳在儿子的脑门上,“你这孩子!”便也无奈何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