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一生还能算得上有些微成就的话,主要是靠机遇。机遇的内涵是十分复杂的,我只谈其中恩师一项。韩愈说:“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根据老师这三项任务,老师对学生都是有恩的。然而,在我所知道的世界语言中,只有汉文把“恩”与“师”紧密地嵌在一起,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名词。这只能解释为中国人最懂得报师恩,为其他民族所望尘莫及的。
——季羡林
司马光曾说:经师易遇,人师难遇。这句话的意思是,找个教书本上知识的老师很容易,找个教你怎么做人的很难,而且是以自己的行为教导你的。古语亦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尊师重道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季老在为《最可敬的人——中国大学校长忆恩师》一书作序时提到:中国是尊师重道的大国,不可等闲视之。
的确,在中国的历史上,涌现出了不少尊师的楷模。
东汉时代,有一位名叫魏昭的人,当他还在童年求学的时候,看到郭林宗,心想这是一位难得的好老师,便对人说:“教念经书的老师是很容易请到的,但是要请到一位能教人成为老师的人,就不容易找到了。”所以他就拜郭林宗为老师,而且派奴婢侍奉老师。但是郭林宗体弱多病,有一次,他要魏昭亲自煮粥给他吃。当魏昭端着煮好的粥进来的时候,郭林宗便呵责他煮得不好,魏昭就又煮了一次。这样一连三次,到了第四次,当魏昭再端粥来时,郭林宗才笑着说:“我以前只看到你的外表,今天终于看到你的真心啦!”于是大喜,将毕生所学全部教给了魏昭,而魏昭也终成大器。
虽然在古代尊师重道是一种习惯,但这从来不只是中国古代人的权利,在近现代也有很多尊敬老师、报师恩的故事被人们津津乐道。
著名漫画家张乐平读高小时,很得美术老师陆寅生喜欢。有一年,北洋军阀曹锟以5000银洋一张的高价向议员们收买选票,当上了总统,受到全国人民的痛骂。陆老师就给张乐平出了个题目:《一豕负五千元》,指导他画政治讽刺画。这便是张乐平初学漫画的开始。
后来,师生之间断了联系,虽然两人都住在上海,却因张乐平读书时名叫张升,所以陆寅生一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张乐平就是他的学生。50多年来,张乐平对教他画第一幅漫画的启蒙老师念念不忘,四处打听老师的下落。1983年3月,张乐平终于打听到了陆老师的下落,于是便拎着蛋糕,上门看望54年没有见面的小学教师。这使已80多岁的陆寅生老师非常感动,他把72岁的张乐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连说:“原来张乐平就是张升呀!我是《三毛流浪记》的忠实读者,但几十年来一直不知道张乐平就是你。‘师道之不传也久矣’,你能想着我,不容易啊!”张乐平诚恳地说:“我的第一幅漫画是你教我画的,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张乐平的尊师之情使陆寅生老师激动得热泪盈眶。
像张乐平这种对老师倍加尊重的例子数不胜数,华罗庚就是一个典型的对老师知恩、报恩的人,在他成名之后,不止一次地说:“我能取得一些成就,全靠我的老师栽培。”他在作数学报告时,特地把王老师请上主席台就座,进会场时让老师走在前面,就座时只肯坐在老师的下首。我们中华民族素有“礼仪之邦”的美称,《礼记》中记载:“人其父生而师教之。”人的素质决定着社会文明和国家强盛,而素质的形成则与教育有关,教师在其中又起着最关键性的作用。只有尊师才能重教,正是因为我国一直以来对老师的尊重,才使得我们国家发展得如此迅速,在短短的时间内取得如此大的成就。
但凡弟子能够成才的,都是对老师极其尊重的人。因为这些弟子都懂得向老师虚心求教,而且在跟随老师的同时,在重视学业的同时,必然会学习到老师身上的一些优秀品质,自然也就是对自己的尊重,这种人又怎能没有成就呢?就拿季老为例,国内的陈寅格是季老的一位恩师。“文化大革命”时期,对知识分子的批判运动使得陈老师受尽折磨,当然季老也遭受到了迫害,但是季老却在“文化大革命”之后,努力学习他的著作,宣扬他的学术成就,努力把他的全集出全、出好,把陈老师的精神发扬光大。此外,除了陈寅恪,德国的瓦尔德施密特教授也是季老的一位恩师,在他身上深刻地体现着德国人的严谨精神,而季老也继承着这位恩师身上严谨的学习精神,并将他发扬光大。
季羡林还说过:“我在学术上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是在我眼中,这几位老师依然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一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行走。”
遇恩师,惜恩,报恩,成为大师一生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