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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女如虎(上)

信函中说,小红在知县府中当婢女,湖边洗浣时不小心坠湖身亡,经仵作验尸,的确是不小心溺水而亡,与知县府中人并无瓜葛。

冯云暗叹一口气,什么意外身亡,一个女孩岂会不知道水的厉害,大意掉进水中?就算真的是失足,知县府中仆役无数,难道就没有人发现红儿坠入水中?这样的事,秀才冯云的记忆中有很多,无非是红儿在府中遭受了毒打,或者被府中人强暴,最后被丢进湖中淹死,堂而皇之说是失足溺水而亡,在现代,这样的事或许不多见,但在明朝末年这样统治阶级腐败的年代,这样的事屡见不鲜,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不值一钱的女孩与知县作对,得罪当权者。

刘二叹了口气:“其实公子就是不说,我也知道,红儿那丫头很难有善终,知县府中是普通人能去的么,知县老爷三个儿子个个都是拈花惹草、调戏良家妇女的破落户,红儿若小也就罢了,在知县府中日渐长大,迟早要被那三个害人精给坑了啊,我们大伙其实都明白,只不过都没有告诉嫂子罢了。”

“世道艰难,人心难正,朝廷也鞭长莫及啊。”冯云拍了拍刘二的肩膀,轻轻一叹。

“这吃人的贪官,如果不是放不下妻儿,我也从了那莲花道罢了。”刘二握了握拳头,很快又无奈放下。

“莲花道?”冯云通读史书,明朝的历史上似乎还没有听过有莲花道一说,想来应该是一些小的教派吧。

“莲花道是在孔令县以及周围县城都流行的道教,修炼男女合气术,据说可以消灾解难,得道成仙呢!”

冯云眉头深皱,什么男女合气术?纯粹是淫人妻女的鬼魅伎俩!所谓的男女合气术始于先秦时期,当时占据主流的方仙道与后来的服饵派、房中派等道教相融合才产生男女合气术,这是一种房中术,奉行采阴补阳,神气交合,后来被许多邪教都利用来**懵懂无知的女子。

古代可不像现代,古代的女子少有读书者,只有书香门第或者大宅院中的女子才有可能接触书本,但她们只是极少的一部分,绝大多数的女子一生都没有机会接触书,她们在真正接触男女之事前,很少有女子知道男女交合是怎么一回事,又意味着什么,这就导致男女合气术在历史中坑害了数不清的好女子,甚至一些女子一直到了结婚论家才知道当初男女合气术意味着什么。

看来,大明王朝的腐朽已初见端倪了,太平盛世的天下,邪教怎敢出来扰乱人间,只有大厦将倾才会如此。

“刘二,听我一言,永远不要去所谓的莲花道,那里不是什么乐土,也非什么善地。”冯云皱着眉告诫道。

刘二虽不解,但当着冯云的面还是唯唯答应。

如此,又过了大半日,冯云在详细问了城中情况以后,心中有了计较,孔令县说不得他要去一趟了,他要弄明白秀才冯云是怎么死的,同时,他也要为自己谋一份差事,他可不能在溪水村一待就是一辈子。

他已考量过,在城中反而比在冯岭乡更安全,冯岭乡中人人都认得他这个冯秀才,县城中则不尽然了,只要低调行事,很难被人认出,而且只要查出事情的缘由,他就会离开孔令县,在外面打拼,日后再回来报仇,不然仅凭一个秀才是不可能搬倒知县,冯云倒是有可能被知县再次无声无息做掉。

打定主意,冯云决定明天就离开溪水村,早日去县城将事情调查清楚,不过有一事冯云犯难了,那就是盘缠,他现在身无分文,冯岭乡又不能回去,刘二一个庄稼汉子能有什么银两?

不过,冯云的烦恼很快就被解决了。

午饭后,刘狗儿家的院门里又被一群村民塞得满满的,他们的来意很简单,就是希望冯云能代他们写一封家书,也好送到县城中的亲人手上,村中是没有纸的,他们手中拿的都是亲人寄回来的信函,其中的信他们都拿出来收好了,把信函当做纸张,希望冯云能替他们写家书。

这些村民很淳朴,知道在外面找人代写家书是要收钱的,所以他们也将自家的鸡蛋、烧饼、瓜果提篮送来,当做是酬劳,冯云推辞不过,只得将篮子都接过,摆在院角,没几下功夫小半个庭院都是菜篮,刘狗儿与刘川儿望着如此多可以吃的好东西,口水哗啦啦直流,如果不是刘二狠狠瞪了他们几眼,恐怕他们早就扑上去了。

有了纸,笔的难处又来了,这回村民没办法,可冯云却不在其中,毛笔最好是以狼毫制成,不过村中显然不会有狼毫,没办法,村中穷,唯一可以勉强替代狼毫的就是猪毛,猪的脊背上那一排猪鬓是猪身上最深的,在现代通常被取来制成排刷,质地钢韧,不适合做毛笔,不过眼下只能将就了。

刘二很热心地将自家黑猪身上的一排猪鬓一溜烟剪下来,再取一根圆滚的竹子,以细麻城捆在一起,做成一根简易的毛笔,至于墨那就更简单了,冯云将刘二家中灶堂铁锅下的黑色柴烟全部刮下来,先以水搅匀,再倒上一层菜油,使得柴烟短时间内不会沉下去,足够冯云写完十来篇短一点的家书。

冯云舒展了一下手脚,提起毛笔,以隶书开始在信函的表面书写,秀才冯云的最善于的就是隶书,同辈中少有能及,字体工整,苍劲有力,横钩铁划,十分耐看,不过眼下,一是信函表面光滑,不适合当做纸张,加上墨笔没有柔性,很难将秀才冯云的隶书写出来,只能发挥出平常十之一二的水准,写出来的字只能认得,却难有美观可言。

不过饶是如此,还是惹得村民赞叹不已,其实他们哪里懂字体是否美观,不过是看着冯云以笔写书信的姿态端正恣意,觉得很好看罢了。

冯云尽量按照村民的话写书信内容,偶尔会添词润色一番,大概一盏茶一封,当十八封家书也好已是日暮时分。

“好了,冯公子累了,就让冯公子歇一歇吧。”刘二见村民的信都写完就劝大家回去,不过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噢,众位乡亲,还有一件事,刘二差点忘了,你们不是准备托人将信送到亲人手中么?这不,冯公子明日就准备去往孔令县了,不若你们将信交给他如何,一来冯公子为人如何你们都看到了,可以信赖,二来,可以为冯公子供一供盘缠,两全其美,大家看如何?”

已踏出庭院的村民不由全部回头,一个个问道:“冯公子,你明日真的要去孔令县么?帮老汉带这封家书吧,你的盘缠算我一份!”

“……”

人群一下又喧闹起来,冯云挥手将场面上压下来:“多谢众乡亲的厚爱,明日在下的确要去孔令县,乡亲们将亲人的地址说好,我一个个记下,到时候一定为你们送到,至于盘缠,在下实在惭愧,只能借助乡亲们了,不过在下只要能去孔令县的盘缠,足够就行,多一文我冯某也不会要!”

“多谢冯公子大恩!”淳朴的村民都千恩万谢,凑在一起给冯云凑齐一笔去往孔令县的盘缠,大概有六十文,除去车马费,就只剩下十几文,刚好够冯云去孔令县的。

冯云将各家的地址都一一誊写好时,天已全黑,张氏早已准备好晚餐,等待丈夫与冯云。

村民散去,冯云很有些吃不消,不是工作累,而是这秀才冯云的体质实在弱得不行,冯云前世宅了三年,天天吃泡面也没有他孱弱。舒展一下身体,深吸几口气后,冯云才回到房中吃晚餐,庭外的菜篮,张氏趁着冯云等人吃饭都一一提进冯云的房中。

吃罢晚饭,冯云并没有马上睡下,而是与刘二聊了好一会,这个刘二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起眼,他是一个很有心的人。

冯云来后,刘二主动将有书信待念的村民叫来,请冯云替大伙念书信,后来,冯云决定去孔令县,可刘二却在没有被告知的情况下知道冯云缺盘缠,主动将大伙大伙起来,如果不是有心人、细心人,很难做到他这一步。

所以,冯云与他交流了很长时间,越交流越肯定,刘二虽是庄稼汉子,可心真的很细,想事情常常能想到普通人不会注意的地方,可惜他生错了地方,如果生在别处,或许会是一个人才也说不定。

最后,刘二请求冯云一件事,那就是希望冯云替他捎一件东西给他在城中李氏茶楼打杂的妹妹。

冯云愣了愣,刘二三十出头,妹妹也应该不小吧,那么大年纪不嫁人却还在茶楼中抛头露面,在古代,这样的情况可是很少见的。

冯云也没多想,满口答应了,刘二带的是一些土特产,上次去城中忘了,被妹妹责怪,所以这次就委托冯云捎过去。

当晚,冯云美美睡了一觉,天一亮就不声不响地走了,房中村民送来的礼物,他只挑了些烧饼馒头之类的干粮,其余东西都留下了,算是留给刘狗儿、刘川儿的一点小礼物吧,刘二心细,会明白冯云意思的。

溪水村是距离孔令县最近的一个村落,但也有十多里路,以秀才冯云的身体,估计还没走一半就得累趴下了,好在溪水村外有一条官道,而且那处驿站就在不远处,那里时常会有过往的马车路过,只要付上一些钱财,会有马车带上一程。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冯云终于来到官道,说是官道,但却依旧泥泞满地,坑坑洼洼,随处可见石子,乘马车的话,颠簸少不了,驿站就在官道的右侧,很容易看到,冯云吃力地走过去,驿卒见冯云是书生打扮,只看了一眼并未多言。

冯云靠着驿站的凉亭,百无聊奈地等着过往马车,好半天也不见也一个马车驶过,或许是此时正处于盛夏,愿意走动的人不多。

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后,终于,冯云听到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无精打采的驿卒也来了精神,投去目光,声音越来越近,冯云却失望了,这马蹄声急促清脆,显然没有负重物,也就是说,来者不是马车,而是单骑。

近了,转过前面的弯,一匹枣红大马出现在冯云的眼前,这匹马神俊无匹,目光如电,奔跑间带着呼呼风声,其身形巨大,四肢强劲有力,一看就是擅于奔跑、体力充沛的良驹,这**一般都在军中服役,普通人家很难得到,在古代,良**也是一种战略物资,有管制的要求。

在这里居然可以看到良种名驹,冯云不由奇了,抬眼看向纵马之人,不由愣住了,无它,骑马之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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