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校园里涌入大批用好奇的眼神四处张望的、打扮略显土气的同学时,当“欢迎新同学”的红色条幅又一次高高挂起,当社团招募又如火如荼的死灰复燃,我不禁感叹:时间飞逝啊。趴在宿舍的阳台上,我的视线追随着楼下一个背着书包扎着马尾轻盈的走进新生宿舍楼的女生,仿佛看见了去年的自己,而如今我也成了所谓的学姐。
黄伶在宿舍里苦口婆心的教育张柔柔:“柔柔啊,听姐一句劝,你看现在学校里面又多了那么多水灵灵鲜嫩嫩的小美女,你再不找男朋友,当心找不到啊。”
张柔柔不以为然的啃口黄瓜说:“黄同学,不是谁的人生目标都是找个男朋友滴~~”
“啊?莫非你想找个女朋友?”我倚在阳台的门框上,说:“看上咱们专业谁了,说说。”
张柔柔生气的把吃剩下的黄瓜根扔给我,被我灵巧的接住了,我笑嘻嘻的说:“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动用武力呀。”
穆子阳问:“那柔柔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张柔柔站起来,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以一种领导视察的姿态说:“我的人生目标是,30岁之前有份相对成功的事业,有笔相对雄厚的积蓄,然后给我爸妈买套房子。”
“然后找个‘相对’合适的男人结婚,过上‘相对’高品质的生活。”穆子阳说。
“电视上的女强人不就是这么演的嘛。”黄伶说。
“我就是想做个女强人啊。你们现在谈恋爱卿卿我我的,在我看来都没意思。”张柔柔不屑一顾的说。
“哎呀,我们堕落了我们堕落了,不求上进啊。”我捶胸顿足的说。
穆子阳和黄伶紧随着作痛心疾首状。
“虽然我不立志当女强人,但是我暂时跟柔柔一个阵营。”坐在床上上网的谷月也插嘴说。
黄伶傻乎乎的问:“为什么啊?”
谷月没有回话,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穆子阳压低声音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黄伶说:“就是没想到她这么长时间都忘不了那个谁嘛。”说到“那个谁”时,黄伶瞟了瞟我。
我没吭声。虽然我和苏钲在一起后,谷月没有我想象中的低落,依然和大家有说有笑的,但是她一直拒绝着那些追求者。虽然不挑明,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是因为苏钲,关于苏钲的话题依然是宿舍的雷区。
“我出去买点东西。”我抓起包走出了让人窒息的宿舍。
其实我也不知道可以去哪,就漫无目的的在学校里晃着。十月的阳光依然毒辣,正是青岛所谓“秋老虎”的时节,我找了个有树荫的椅子坐了下来,塞上耳机听着音乐看来往的人。有些人走路喜欢看脚尖,有些人走路喜欢脸朝天;有些人闲庭信步,有些人行色匆匆;有些人走在路中间,有些人喜欢溜墙边;有些人长得漂亮却眉头紧皱,有些人长相普通却笑容满面;有些人走路喜欢扭屁股,有些人走路不会摆胳膊……
我真是个无聊的人。
正在我无聊到爆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稀里哗啦的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一看,屏幕上赫然闪烁着司空巷的名字。
我愉快的接起手机:“嗨喽美女,我正无聊的不行呢,我说谁跟我这么有默契呢,原来是你啊。”
“你在哪?”司空巷声音低低的,好像不太高兴。
“我在学校啊,怎么了你?”我隐隐的觉得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半小时后我过来找你。”司空巷简短的说。
我直接从长椅上站起来:“上海飞青岛的飞机不至于这么快了吧?……你在青岛?!”
“我马上来找你,见面再说。”还没等我问她为什么回来的那么突然,她就急急的挂断了电话。
我不安的在原地走了几圈,心里想一定是有什么事,不然她不会回来的那么突然。
看到司空巷从车上下来,在门口等待很久的我马上迎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直被我调侃怀抱像男人一样强悍的司空巷,此刻却显得很虚弱,她不发一言的把头抵在我的肩头,毫不客气的把重心全部压在了我的身上。比她矮了半头的我不由得往后打了几个趔趄才勉强站稳。
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心翼翼的说:“大巷啊你没事吧?怎么啦这是?”
司空巷站直了身子眼睛空洞的看着我。她的黑眼圈很严重,头发也是乱乱的。
她一把抓过我的手,说:“跟我去迪厅。”
“啊?”我一边被她拉着走,一边不安的看着她的脸。司空巷只是沉默着,什么也不说。她平日里那么注重形象,现在脸不洗头发不梳的跑出来见人,我不断的揣测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了一家叫做“黑森林”的迪厅,难得的是它白天也营业,高考结束的时候我曾和司空巷来过一次。
一踏进迪厅的门,猛然间强烈的音乐震得我鼓膜要碎裂了。因为是白天,迪厅里的人并不多。坐在吧台边上三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摸样的年轻人,注意到我们进来,不住朝司空巷吹口哨。即便是憔悴的司空巷,依然是吸引人眼球的,我弱弱的跟在后面,一不小心瞟到他们在用目光调戏我,我厌恶的朝他们翻了翻白眼。
刚坐下来,司空巷招手叫来服务生,说:“一打青岛。”
我提醒道:“干嘛喝那么多?”
司空巷头也不抬的说:“越醉越好。”
等到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不再继续问,只是挨她更近一些,轻轻搂过了她的肩膀。
服务生很快端上了啤酒,司空巷拉开一罐就往喉咙里灌,我在一旁不住的念着“慢点”一边捋着她的背。
她一口气喝光了整罐啤酒,放下啤酒罐大口的喘着气,我担心的看着她。
坐在吧台边上的小黄毛们,拿着酒杯晃到我们面前,流里流气的说:“哟,谁惹小妹妹不开心啦,要不要哥哥陪你喝两杯啊?”
司空巷眼睛抬都没抬一下,伸手作势要开第二罐。
我一边按住她的手,一边看着那个小黄毛说:“姐姐不开心呢,是因为有人碍我们的眼。”
为首的小黄毛看我搭了腔,顿时对我有了兴趣:“哟,妹妹不要这么泼辣嘛,不过我喜欢。”说着,一条腿跨上我沙发的一侧坐了下来。另外两个小黄毛像保镖一样站在他身后,眼睛不老实的打量着我们。
我心里有点后悔招惹他们,应该不理他们的。这种小混混,你越理他们越来劲。
司空巷挣脱我的手,拉开一罐继续仰头灌。三个小黄毛在一旁拍手叫好说:“够豪爽,我喜欢,再来再来!”
我“噌”的一下站起身,皮笑肉不笑的说:“姐姐们很忙,你们能不能哪凉快哪呆着去!”
为首的小黄毛说:“我要是不走呢,你能怎么样?”
后面的一个拿腔捏调的说:“我给你告老师去!”
三个黄毛笑成一团。
“你们再不走,我叫人了!”其实我心里怕得很,表面上却装得很凶。
“我对你怎么样了你就叫人?我摸你胸了还是摸你屁股了?既然你要叫,我就摸摸吧免得吃亏!”说着他挥舞着脏手凑了过来,后面两个小黄毛双手交叉在胸前,不怀好意的看着热闹。
司空巷猛的站了起来,把一罐打开的啤酒摔在小黄毛头子的脚下,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瞪着他吼道:“你们******给我滚!”
“哎哟,原来这个妹妹更辣的。”小黄毛头子摸着下巴朝司空巷走去。
司空巷跟他面对着面,咬牙切齿的说:“老娘没时间跟你玩。”
“但是我有时间啊。”小黄毛一副纠缠到底的势头。
人至贱则无敌。我佯装镇定,悄悄地用余光瞄着四周哪里有保安。
忽然我听到“啪”的一声脆响,连忙回头,看到小黄毛的嘴角渗出了血。司空巷发力太猛,手势还没来得及收回。小黄毛缓缓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用可怕的目光瞪着司空巷。
司空巷无所谓的看着小黄毛。
这还是我第一次的看到现实版抽嘴巴能抽出血的,不知道小黄毛下一步要怎么做,再僵持下去,我们两个小姑娘肯定要吃亏的。我大叫了一声:“保安!保安!这边有人耍流氓!”
我弱小的声音被喧闹的音乐声掩盖,没有一个保安过来。
“耍流氓?”小黄毛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耍流氓!”说着把我使劲一推,整个人压了上来,开始上下其手。
我使劲挣扎着,混乱中用余光看见另外两个小混混把司空巷按到了另一边。
我抓准时机,使出浑身力气朝小黄毛的关键部位踹去。小黄毛惨叫了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
那两个小混混听到声音连忙回头,司空巷在后面趁机用两只手各抓一个的头,“砰”的一声让他们对撞了一下。
两个人大骂了声“婊子”准备回头报复,司空巷已经成功逃开,站在了我这边。
我拽了一下司空巷,说:“跑!”
没想到地上的黄毛伸出腿来绊了我一下,我就华丽丽的摔了出去。
我骂了一句“狗娘养的”,企图爬起来,左脚腕却一阵剧痛。司空巷连忙过来扶我,着急的问:“没事吧?”
我咬着牙说:“有事,恐怕是左脚腕骨折了。”
那两个小混混撸着袖子走了过来,司空巷站到我前面企图保护我。
这时神父上帝圣母玛利亚老天爷的保安终于来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司空巷指着那三个混混说:“那三个黄毛耍流氓,还把我妹妹绊倒了。”然后转过头来语无伦次的对我说:“你别动,我马上打911。”
我忍着疼痛说:“姐,是120。”
保安推推搡搡的把那三个黄毛赶了出去,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那个为首的黄毛经过我时恶狠狠的对我说:“下次别让我看到你。”
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检查后,老天保佑我伤的不重,只是脚踝骨裂了条缝。医生在我的左脚上打了厚厚的一层石膏后,叮嘱我说接下来的一个月不能做剧烈运动云云。
坐在医院楼道的椅子上,司空巷低低的说:“丛无,对不起。”
我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一个月就好了嘛。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空巷呼出一口气,平淡的说:“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回青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