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你的马技真好,我听说西山风光甚好,纵马赏玩定是件美事呢!”一个穿着桃红色胡服的女孩子刚停下马,便冲着云娘兴奋的大喊,随后跟来的一大群骑马女子俱随声附和。萧棠闻声看去,见这群女子穿着精致美丽,神态间颇见娇矜与刁蛮,便知这定是富贵人家的娇娇们了。云娘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去西山呢。丹娘,若你想去便去,跟着我作甚?我今天想去荆水之旁踏青赏春。”说完,云娘便扭头转向一边,不再言语,只是脸上的烦闷之态更见沉凝。那些女子闻言便哄笑作一团,掩嘴斜瞅着那个名叫丹娘的女孩子,眼神间颇为不屑。
萧棠暗暗称奇,看这群娇娇,家室俱是富贵的,但这群女子竟是以那个名叫云娘的女孩子为首,却不知那个云娘是何身份,竟对那丹娘可以不假辞色。
被云娘容色所摄、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小桃,便开始兴冲冲地向车夫询问起那云娘来,萧棠也颇为好奇,便凝神细听起来。
原来,那云娘竟是安平王萧岩的小女儿——萧云。此时萧岩正在荆州任刺史,因为安平王妃袁氏身体抱恙,岐山县离荆州较近,又因风景宜人,萧岩便把妻子移来岐山县静养,萧岩的小女儿便一道来陪伴母亲。
“那萧氏云郡主生得真有如画中的仙女一般呢!莫说在咱们岐山县顶顶有名,就是在整个荆州和国都江陵都知道萧氏有女如国色,听说那萧氏云娘聪明伶俐,还很受陛下与皇后娘娘的疼宠呢……”车夫话音未落,便被小桃打断:“那算什么,云娘再美,也没我们小娘子美。就算有皇后疼宠如何?她只是郡主,身份再尊贵还能越得过公主去吗?我们的小娘子才真真是……”那车夫本见小桃对云娘感兴趣,便有心卖弄一番,不料却惹得小桃不快,正讷讷的不知如何是好,便听见了萧棠的一声厉喝,硬生生的截断了小桃的话。
“小桃”,萧棠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眼小桃:“你可知在外妄言是何罪过?”小桃望了望萧棠的脸色,也自知自己失言,眼中满是懊恼和委屈:“诺,奴知错了。”萧棠看了眼兀自低头的小桃,心下微叹,却并不上前安慰。这样让她反思反思也好,省的将来再铸成大错,自己也保不了她。
自己是萧氏四公主的事情张家便只有张珂夫妇与张家大子、二子知晓,连张浩也未曾告知,生怕他年幼无知,泄露了萧棠的根底,更别说是张氏的奴仆了。其实,萧棠被寄养宫外乡间的事情并无太多的人知晓,毕竟萧棠生于二月,萧岿视她不祥,便不愿向人提起,对外只是宣称四公主体弱多病,要在行宫静养。因此张家只假称萧棠为张珂的远方族亲。
其实,小桃出言讥讽,定是替自己不忿,替自己鸣不平。却不知自己并不在意这些。无父皇母后疼爱又如何,她还有奶娘和小桃呢;无富贵荣华可享又如何,她自远离宫闱斗争与朝堂倾轧,在山野田间自在逍遥;少有艳名与才名又如何,在她看来,这个在乱世中并非好事,若没有能力保全自己,也免不了成为政治牺牲品。
萧棠又看了看马上那个艳丽飞扬的女子,觉得世界真是小得可怜,还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说来,萧棠与那个云娘还是堂姐妹呢!若是自己还没被送出宫,倒是有机会与她结识呢。萧棠对自己这个堂姐印象倒是颇为不错,单看她对那群阿谀女子不假辞色的态度就值得自己去结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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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城门开啦”,前方拥堵的人群便涌动了起来,城门口一片喧闹嘈杂之声。混乱中,那群娇娇们骑着的马儿便开始不安的嘶鸣起来,前后踱着步子,很是烦躁不安。
坐在马车里的萧棠本欲等人群散后再出城,却突感车厢一阵晃荡,唬得小桃赶紧抓紧了萧棠的手,把她拉向自己的怀中。小桃正欲开口训斥车夫,却陡的听见外边响起“啪”的一声和车夫随之而来的惨叫声。萧棠一愣,不明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下贱奴仆,竟敢撞上我的宝马,眼睛是怎么长的?”随着这声满含着怒意的娇喝声,萧棠陡的想起,这不正是那个丹娘吗?车夫怎么会惹上这个蛮横的娇娇?不待萧棠询问,外边已响起了丹娘的怒喝声:“朴执事,给我把这恶奴绑起来。”萧棠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这丹娘竟是问也不问自己这马车中的主人,便要绑了为自己驱车的奴仆,俗话说“打狗尚且看主人”,这丹娘竟是如此嚣张。自己想过平淡低调的生活,但这也并不意味着自己会任人欺辱,一个连自己奴仆也无法保全的主人,在这乱世又怎谈保全自己呢!
萧棠一边安抚着气愤的小桃,劝她稍安勿燥,一边自己掀开了帘子。
这里的混乱早已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和驻足观看,连云娘那边也开始频频张望,众人饶有兴致的看着那辆青蓬马车和车前不停磕头求饶的车夫。待那车帘一掀开,众人先是一呆,然后便是同情与惋惜,不知那精致如斯的小小女童会被那丹娘如何羞辱斥责了。
萧棠微微一笑,那淡定的气度,绝美优雅的风姿便如一场风舞梨花般的绻绻而来,迷离清香。虽年岁还小,但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却是贵气难言,一瞥一凝间,便是一种华贵风情。
萧棠淡淡地瞥了眼欲上前拿人的朴执事,便转向了拿着马鞭盛气凌人的丹娘。朴执事不敢动,萧棠那一眼中的凛然不可侵犯让她遍体生寒,她不敢动,说起来,萧棠身份未明,主子之间的纠纷,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不知我这车夫做了何事竟惹得这位小姐姐不快?”萧棠从容一笑,那淡然平静显得她好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和对面那颇有些张狂的丹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撞伤了我的马,我要绑了他去。怎么,你欲包庇这恶奴?”丹娘皱了皱眉,似是不愿再与这小小女娃作过多的解释。
车夫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突听丹娘的话,便壮起胆子向萧棠辩解道:“奴没有,奴真没有。是这位娇娇的马受了惊,撞到马车上来的。”萧棠心下了然,便笑着开口道:“上巳节游春踏青人多,定是马儿受了惊吓引起的误会。这样好的日子里,贵人们游性甚高,姐姐又何必扰了兴致。若姐姐确实不依,棠儿愿赔偿姐姐损失。”
丹娘听了心下暗惊,自己竟忘了这是上巳佳节了。母亲这次叫自己好好陪着安平郡主游春,自己若因为一老奴扰了郡主兴致确实不妥。而且,这里人多口杂,万一传出自己欺辱幼女的传闻也于自己有碍,如若被贵人看见,那岂不是……,可这女童甚是可恶,先说这是误会,那自己现在的作为岂不是无理取闹,又说自己如若不依便愿意赔偿自己损失,自己岂不成了个连幼童也比不上的心胸狭窄、贪图钱财的女子吗?
丹娘想到这儿,脸色便是青白交加。周围人们压低的嗤笑声更令她难堪,咬牙恨恨的望了萧棠一眼,丹娘终是跳上马走到了那群娇娇中间去了。
萧棠见丹娘离开,微微松了口气。如果丹娘硬要绑人,那自己也是毫无办法的,幸亏自己的话管用。
萧棠正要拉下帘子时,便看见小桃和张家大子张翰匆匆赶来。早在萧棠掀起帘子时,便让小桃去找张家大子,让他不要担心,静观其变,萧棠并不愿张家卷入其中。更何况,那丹娘父亲乃是岐山县县丞,张家大子乃是主簿,到时他来了,事态反而严重。幸亏这次小桃听从了自己的吩咐,并未要求陪在自己身边。
张翰走到萧棠面前便是一揖,随后俯身询问萧棠:“小娘子可好?”萧棠一笑,低低的说道:“我一切安好,只是以后怕是要麻烦大表哥了。”张家大子素闻萧棠聪慧,此次倒是亲眼所见。
张翰看着丹娘的背影蹙了蹙眉,说道:“小娘子放心,某省得。”萧棠一叹,此次这仇,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