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沈微行僵立在那里抱住猫,丁闲深吸气知道今次无论遇见什么状况,都要倚靠自己了。
沈君兰半是胁迫,半是阻挡,走在丁闲身侧。四名会功夫的年长宫娥两前两后包抄,引导丁闲向明堂侧后方的一座小院走去。
推开院门,丁闲倒吸一口冷气。
这地方似一个刑场一般,各种绳索、铁链,不知名的木架子,边缘是削尖锐的木头,还有钳子、锤子,散落一地的钉子,水桶里浑浊的污水中插着一大捆藤条,还有些带着倒刺的植物枝藤。
“这里是牢房么?还是拷问用的?不过验个身,看看是否完璧而已。可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就是这里才有器具。”沈君兰淡淡答。
为首的年长宫娥已经横眉竖目地指住一个一面低一面高,两侧附有牛皮绳索的木架。“脱光衣裳,躺下来,两脚搁上去。”
丁闲不可思议地笑出来,“在这里?脱——光?”
“屋里黑,这里看得清楚些。”
“可是……”丁闲看看四围地形,心念电转。“……可是这天气如此寒冷。我素来体弱,怕会染了风寒。”
年长宫娥一言不发,到不远处,把烧得通红的炉子拎过来,放在木架旁边。那炉中还摆着两把烙铁,烤得吱吱有声。
丁闲开始想第二个借口。
想来想去想不到。
却见几名宫娥步步逼近,面上显出快意狰狞之态。
真、变、态。
丁闲肩膀略晃。
四名宫娥眼前一花,便已失去了明明被包围在正中的丁闲下落。
跟随国师之弟乡间生活十数年。并无家族争斗,亦无往来走动。
日出日落之间,练些法门,与天地同吸精华,与日月潜行呼应。——沈盘断不会看错,丁闲最擅长,亦最喜欢的,便是奇门。
奇门遁甲,是来去自如的功夫。
丁闲已将奇门功夫练至第五重;一般世家子弟,终身修行,也不过六重。
沈盘正是看出此节,才赐了她一本秘要,可修习第七重奇门功夫。
若单论此一门,丁闲甚至有信心同沈微行比个胜负。又焉论这几个法门粗浅的仆妇?
但丁闲却算漏了一人。
沈君兰从侧出手。
她奇门功夫大约也在第五重上下。
但她一身硬桥硬马,却不是丁闲这种娇软身体可以比拟。
剑气凝结耳边不散。
丁闲连换四种步伐,才堪堪避过。
沈君兰招式之中,毫不留情,翩翩都是杀意。
片刻之后,丁闲暗叫不好。
秉承奇门不法缠斗,集中精神,纵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丁闲却已经气喘吁吁,气力不继了。
她筑基时候尚浅。如此耗费真元的奇门步伐,最多不过支持片刻钟点而已,并无耐久之力。
心神终不免一个恍惚。
剑气割裂她额发。沈君兰冷笑一声,收剑,单手直接卡住丁闲咽喉,将她向后推倒,直卧在那个木架之上。
四名宫娥面黑如炭,七手八脚上来,狠狠将丁闲四肢绑缚于架上。
最为凶恶的一名,直接伸手,去扯丁闲的寝裤。
丁闲咬牙。
虽然不堪,但验就验吧。
总之云英未嫁之身,能验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来?
但——
沈君兰纤手拈出来一枚用具,递给宫娥。
丁闲不可置信。
以此用具验身?
那验过了,身子不也就破了?
“你们……别太过分了!”丁闲束手无策,心中方寸已乱。
“不如我来验吧。”
门口响起的语声,是丁闲此生听过最为动人的仙音。
丁闲眼泪夺眶而出。“大小姐!”
“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沈君兰面色阴沉,看向门外。
“莫要看了。”沈微行随手将一物甩了出来。
沈君兰见来物汹汹,带着一股剑气,下意识反手格挡。
嗷然一声。
血肉横飞。
沈君兰瞠目,沈微行掷来的竟是璇玑公主的爱宠,白猫努努!
经她一格之下,白猫浑身经脉寸裂,骨肉皆碎,成了落在地上的一滩溅血毛球。
此时沈微行身后才有两名宫娥追至。
“大小姐,找到猫么?”
沈微行指了指前面。“被君兰格杀了。”
“你!——”沈君兰大惊失色,“明明是你!”
“猫尸在你脚下,我立在这里未动一步,是我什么?”
沈微行顺势走入来,若无其事顺手脱下外袍,覆在衣衫不整的丁闲身上,然后挥手掠开绳缚,将她扶了起来。
“验明少夫人的正身了么?”她寒星一般的眸子扫过四名支支吾吾的宫娥。
片刻,为首的只好答,“少夫人眉尖不乱,双腿紧夹,脉门有守宫之痣,断然是处子无疑。”
沈微行嘴角微哂。“可有什么隐症恶疾?”
“没有没有,”宫娥赔笑,“一身白玉一样的,怎么会呢。”
“那就好。”
沈微行扶着丁闲出门。
一出门便遇见了一步三摇,大批从人簇拥下的乔璇玑。
“公主,”沈微行欠身,“努努在院中,被君兰失手打死。”
“不是的!”沈君兰追出来,尖叫,“不是我失手打死!”
“那难道是存心打死?”沈微行眉锋一挑。
在场的几名宫娥均是面面相觑。
猫尸宛在,一验功底痕迹,自知是谁的招式。
想要诬赖沈微行,亦是无从下手。
虽然,原本便是沈微行故意设计。
“竟然打死我的努努——”璇玑气恼得杏眼圆睁。“沈君兰!”
沈君兰怨毒地看了沈微行一眼,只好认栽,璇玑脚底跪下。“公主,婢子并非有意,实在是无心之失,求公主垂怜!”
“本宫从不垂怜与人!来人——”
宫娥们纷纷跪下,“公主息怒。”
“重重的打!本宫不叫停便不许停!”
小院子里面的长凳藤条,即时派上了用场。
沈微行同丁闲趁着杂乱,早已告退而去。
“我以为你只会忍气吞声,”踏足在春和景明的蝶湖侧畔,披着沈微行的外衣,丁闲颇为愉快。“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不是第一任的沈君兰了。”沈微行悠悠道。
“哦?”丁闲来了兴趣,“洗耳恭听。”
“也没什么好讲……本来叫这个名字的女使,去岁与一名茶营侍卫相恋;本来父亲要置办嫁妆,令他们好好成婚,但璇玑夫人寂寞嫉妒,不愿陪伴自己多年的贴身之人离去,竟下毒毒死了她。”
“……怎么可以这样?”
“沈府的人不可以,但是公主可以。父亲只能斥责她几句而已。纵然朝廷大事小事都要问过父亲法旨行事,国师行令,天下莫敢不从;但君王必定是君王,天子赐妹,只好供起来罢了。”
“那后来呢?”
“后来这个沈君兰,是龙池夫人那边送来赠予公主使用的。”
“……二房三房拥有成年子嗣,公主拥有尊贵地位。她们明面上是讨好奉承,实际上恐怕不过是利用她而已。难怪你说公主单纯。”
“那个小院子就是这位沈君兰的手笔。实在不堪,纵然是八房外室,也做不出来这么失格的局面。”
丁闲忽然顿足,“我们要连去七日。今日你这样出手,明日再去,若是沈君兰回过神来将前因后果找公主哭诉,那我们岂非羊入虎口?”
“你验身着凉,受了风寒,明日就不必陪我去了。”
“你休想!”丁闲圆瞪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