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维山脉延绵千里,无极峰后便再无一人可登其顶,此时朵玛儿峰上却有一双金童玉女伫立绝顶。
男子勃勃英姿,面部五官线条柔美,双目微狭,略显邪气,却不损半分明眸皓齿,当真是玉质金相、神采奕奕!女子谪美如仙,年岁尚小,只那双潋滟妙目顾盼流转间却有一股历经千年沧桑之感。一双狮头怪兽蹬俯在脚下,狮公子大头磨梭着妙龄少女的小腿,颇为亲蜜,只被那男子一瞪,目中流露出厌恶、鄙夷、惧怕、无奈等神色。身边另一只狮头怪兽蹭着帝江小腿,却被帝江“哼哧”一声躲开,那怪兽颇为委屈,跺到少女身边,紧挨狮公子蹲下。
北维全景呈现眼前,蔚为壮观,游襄只瞧的心旷神怡,满心喜悦,胸口那处一股股暖意溢满全身,就连身旁的帝江也觉出了。
“那东西又在你体内发作了?”
游襄笑道:“今次只觉温暖,无其他不适,嫫母先祖的术法还是封住她了。”
帝江眼中颇具担忧神色,道:“只盼着早日下的山去,寻出另一只飞辉雉才好。”
游襄看着他温柔一笑,亦如怒放的朝夕花。帝江只觉胸口被一只无形巨拳重重击了一下。只那一眼,游襄便转过头去,天幕神眼扫到一处绿荫福地,指着那处问帝江:“九州皆言北维十地九寒,为何那处却是如此的葱郁?”
帝江极目扫去,冷哼一声,却又带着欣赏语气道:“那处乃南渊牧谷。”
游襄亦知那是可儿的圈地。
“那老匹夫治了洪,自划了九州,却想废弃尧舜帝开创的禅让之制,欲传位于其子,不想其子不堪重任,而几位贤者呼声极高,当年防风氏治水功高名盛,却因口无遮拦,被禹所不喜,后会稽山朝会,防风氏因抗洪去迟了,老匹夫以此为借口将其斩杀,灭其族。其三女可儿带领族人逃往我北维而来。那丫头也算瞧得起我帝江了,她父即为禹治水时的大功臣,我北维又怎会容得下她汪芒一族。却不想她途中与冰魄巧遇,惹的冰魄为她与我恳求,我着实为难,最后便将北维最为恶质的土地南渊给了她。那丫头当时对我感恩戴德,我却懒的再去理会她,却不想南渊却成了今日的牧谷,我想当是冰魄暗中相助,也从未加阻拦。”
游襄只觉自己的神眼奇功又大有精进,竟看清楚南渊东边一条大河,水色发黑,问帝江道:“那处水势极大又猛,是何处?”
“南渊边乃是十八弯桓水,那处道路凶险,桓水继续往东而去,便是大武渊,那处是黑水源头。大武渊乃是父君先臣相繇之子相埙及族人居所,相埙继承乃父九首蛇身凶兽,那兽食于九土之怪异物,所呕吐之秽物积为源泽,气味刺鼻,百兽都不敢居住。后相繇被老匹夫诛杀,其身置于淮水岸边。相埙盗了父亲尸身,举族逃往北维,禹部有将追至,相埙将父身抛向老匹夫部众,其膏血滂流成渊,腥臭无比。凡被其污血浸润之地,五谷不生;喷吐之处,又成大泽,水色发黑,便是黑水来源,阻住追兵前进脚步,任何人都无法逾越天险黑水大泽,相埙便安心带族人们居于黑水这边的大武渊中。”
“以辈份论来便是我的叔父,北维九大族部也便是相埙部对我最为忠心耿耿。我九嫔山帝劂宫中大妃相婀便是相埙之女,她亦是温柔娴雅的女子,待我极好,我却是十分的敬重她!”
游襄心头一重,道:“你宫中妃嫔众多吗?”
帝江斜眼睨她,嘴角带着轻轻上扬的弧度问道:“夫人可是吃为夫的醋了,放心吧。”言着伸手欲将游襄揽入怀中,却被游襄躲开,他亦不觉尴尬,仍嬉笑道:“为夫我回了了九嫔山便将那些妃嫔全部遣散了,夫人正式入住之后,九嫔山便更名为……”帝江托腮想了一想,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冰峰,道:“便叫襄妃山吧!”
游襄斜眼睨他,心道这家伙脸皮如此之厚,但自己刚才确是心中戚戚,难不成?迅速抹杀心中所想,脑中浮出启那阳光般的伟岸身影,但从相识帝江起,他那无赖言语,无微不至的关怀照料却总是会挤掉那渐渐陷入模糊的身影。
启,我真的好想你啊!若在那岛上我们可多待些时日,是不是你的一切会在我脑中更加深刻,更加铭心呢?
帝江瞧见游襄神情,知她心中所想,面上一阵厌烦,却又不去说破,指着远处一座高高耸立着,灵秀青翠的山峰道:“大武渊百里外有一座拂瑶山,山中所居皆是姿容秀美的女子,只这些女子虽然表面看着顺目,实则个个凶残暴戾。百年前,北维出了一位神女,芳名泉妃巡,姿容高绝,见者无不为之动容,曾被好事者称为天下第一美人首选,歌舞双绝,术法也算一流好手,传言已臻太华级。因居于拂瑶山,便被称为拂瑶仙子。她一出世外,便被人们赋予美好的想像,她那时也却如一只含羞雪莲般意殊高洁。却不知是几年后的哪日起,这女子便开始寻人做药罐,修行极其恶毒阴损的蛊毒之术,而那些倒霉被练了蛊的人却都是些花心好色之徒,世人便想这女子当是被谁负了。更有好事者将第一妖女之称送予这女子。”
“这时却有另一事激起人们好奇心,因着泉妃巡与当时制船大家冷氏极复盛名的冷重泠****纠缠,却被冷家族长所阻,冷重泠碍于家族责任,被迫娶了青州妫氏盐局著名美人妫源简。拂瑶仙子便化爱成恨,嫉恨交加,一人杀入冷氏,灭了三大长老,更以恶毒蛊术害了妫氏三百条人命。那女子原本只是想要吓唬冷重泠,却不想一时激愤铸下如此大错。冷重泠更是昭宣天下,生生世世与妖女泉妃巡生死不相见,但终究自己负她在前,却又不允冷氏门人和后世子孙寻她复仇。”
游襄叹道:“为何世人皆会为情所困呢?情之一字何浅何深,为何相爱的过程那样奇妙,结果却总是难以预料?”
帝江睨她一眼道:“夫人认为你我的结果会是如何?”
游襄未加理会,以神眼相望,只觉那云烟飘渺的拂瑶山亦如一位姿容秀美却情何以堪的绝代佳人伫立于北维黑水岸边。再想起她与启该是注定的缘深份重,她从来到这个世界,所遇第一人便是他的祖父,授业之恩,生死相护,受他所托去助启夺天下王权。后遇第二人便是启,这真是奇迹般的巧合,后两人遭遇追兵,迫往蓬莱相处数日,虽只是短短几日,却是已仿佛定有三生缘般。她亦不知后来的事实确如游襄现在所想一般,三生缘生生不息,他们该是幸福的一对,只是遭逢魔难太多,前途凶险。
她遇鲧授业,一开始想要在这远古九州活的多姿多彩,可是事实却远非她想像那般,这些苦难皆是一人带来,现下只有一个可儿便将她逼的险象环生,但她虽惧却不怕,因为即是选择了助启夺权之路,那便要坚强的走下去。
帝江最不愿见的就是游襄深深的陷入沉思,那时她心中所想的便是他最恨之人,今天只这片刻,她已两次为他陷入沉思,他着实恼羞成怒,以指按住游襄命门穴,轻轻一点,游襄猛然一凛,一掌挥向帝江,怒道:“你在做什么?”
帝江轻轻闪躲,眼中轻笑,道:“我可以宠你,爱你,却绝不允许你在我身边时,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游襄眼中盛怒,道:“那是我的事。”语言未落,却软软倒下,被帝江一把抱住,揽在怀中。
帝江低叹一声,道:“夫人,现在想让你忘了他是绝不容易的,但也不是永远忘不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是绝不会允许你再见他的。好了,现下我们不再说不相关的人了,你看。”他指着拂瑶山南边的土地,游襄被他封住体内各处大穴,不能动弹言语,只是心中怒火中烧,将帝江的祖宗们问候了个遍。
帝江当然也听不见游襄心中所骂,继续道:“那边是我整个北维最为阴暗肆虐之地,,土地荒芜,人烟稀薄,却是我父君部众浮游后人浮汲部所居之地。这个部族幽闭黑暗,父君迁往北维而来,浮游被腰斩,一半身体化为怨灵,一半身体被鲜血染红,化为红熊,不知所踪。其子浮汲偕部潜入了北维南地,再不与世人往来。”
游襄想,南渊便在南地,当初他将可儿部众放入那里,便也是没安什么好心吧。想到此,心情好了不少,至少这家伙对她还是很好的,只是她最不愿意的事就是别人来探测自己的心思,那是极伤人的。突觉体内一阵真气乱窜,这本是常事,只是今次这道真气却游走甚怪,途经七经八脉,被封锁的穴位被一一冲破,游襄偎在帝江怀中,心思却在急转,只听帝江絮絮叨叨。
“再往前百里是西地,那里地势盘旋,比之东南之地便是好了不知多少,那里便是我帝江接管北维之后收留九州不被老匹夫所容的氏族部落,杂居众多,为夫不多加说明了,再往北边便是北地北维。”字音刚落,却被游襄按住命门穴,将自己体内那道真气注入帝江穴位之中。
脱出帝江怀抱,游襄首次展露狡黠的笑意,帝江虽是心中有气,却还是被这笑容击中了心房,又是猛然一动!
游襄恶作剧得逞,卖弄般的拍拍双手,道:“即然那样喜欢赏景,便自己慢慢赏吧,刚刚对付我的方式现在全部还给你。狮公子,过来。”言罢跨坐苍猊魁梧强健的身躯,潇洒而去。
帝江斜眼睨她远去的背影,狮公子那粗壮的尾巴没入洞口。抖抖身上落雪,看看脚下母苍猊神兽,突然觉得它是那样的顺眼,转过身去微笑的看着九嫔山,不久之后那里便会有一场北维最大的喜事,这个夫人他娶定了!
游襄心中窃喜,从见到帝江和可儿这对“北维双煞”,她便一直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今次反将帝江一军,她怎会不心花怒放。抚着狮公子那浓厚的红色毛发,嘴角荡漾着灿烂的笑容。从朵玛儿峰顶回到无极峰雪流沙中心冰晶处,用她这个现代人的时间来计算,只用了三个小时,平常若想从无极峰向朵玛儿峰登顶的机率为零,若真有术法高绝者攀越,怕是也得月余。今次她与狮公子所行暗道,发现于三日前。
从帝江将玄陶放入冰晶之后三日,游襄专注护法,帝江却是一直致力于寻找出路。只那冰室太过坚固,帝江苦于无法,只得去逼迫狮公子,碍于游襄阻拦,他也不敢用强。又是一日之后,游襄为狮公子续骨复诊,发现这怪兽的骨骼全愈,无半点断折的痕迹,她心中欢喜,与狮公子嬉闹一番,后被那怪兽咬住衣角拉往冰室一角,游襄正觉奇怪,那怪兽以头撞击石壁八次,终是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溶洞来,游襄正想进入一探究竟,却被帝江抢先进入。她望望冰晶之中的玄陶,闪身而入,紧随帝江之后。两人行至百余里,途中皆是冰冷的雪壁,游襄渐觉无趣之际,身后狮公子跳跃向前,一头撞向冰壁,一个溶洞豁然贯通。他们走入其中,但见一个环形大厅,厅中有各种奇形溶洞通往四面八方。
正当两人犹疑之际,狮公子咬住游襄衣角拉往右边第三个溶洞,抬起大头,那火红的妖异的犬瞳里放射出哀求的光芒,游襄不知何意,身后帝江上前,狮公子以同样的目光望向他,他却“哼哧”一声,不加理会,游襄扶着狮公子的脑袋,转头问帝江道:“你可是知道它在求你什么?”
帝江不屑道:“这冰壁后定是有他的同伴,他之所以带我们前来便是想利用我来解救。”
游襄听他一说,方才细看那冰壁,尽是有块块脱落的痕迹,想来是这苍猊神兽以头撞击过无数次,后来着实无法,便也就放弃了,游襄于心不忍,向帝江道:“那你便帮帮它吧!”
帝江轻蔑的看着苍猊道:“我为何要助一只畜生?”
游襄知帝江脾气,温柔说道:“那便当是我求你了。”
帝江听到游襄软言温语,心肠顿时软了下来,拍出乾坤水延壶,吸纳这第三溶洞积冰,那壶甚为了得,只听帝江道:“这冰壁怕是百年积压,从现下看来极易攻破,实则若有一位超一流术法高手在此也得十年功夫才可凿穿。而我这壶却只用一柱香时间便可。”
狮公子在旁大为兴奋,忽左忽右急跳挪转,但见那冰壁只剩最后一层之时,更是迫不及待的以头撞破冰壁,闪电般跳了进去。
游襄正想跟进,却被帝江拦住:“它夫妻二人许久不见,你跟去干何?”话音未落,却见一双红毛狮头怪兽双双跃将出来,一左一右停在游襄帝江身边,两兽四只火红双目皆对游襄露出敬慕、恭顺神情。游襄伸出双手抚摸着两只巨大的狮头,那母苍猊伸出巨大的舌头,舔舔游襄双掌,跳将开来,一头钻进左边第四个溶洞。狮公子紧随其后,回头望望两人,帝江偕游襄跟上。两人两兽步行半晌,从溶洞另一头钻出。
帝江刚刚站定,眼中便露出讶异神色,后激动不已道:“这里是朵玛儿峰。呵!想不到被称为无人登顶的朵玛儿峰,尽是这样轻易的便被我们踩在脚下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