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襄拿回青铜高角杯,轻轻摩挲着,道:“你可知那竹楼又有了名字了。”
驩兜抬头看她,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却没有将心中那充满希望却又满是害怕失望的恐惧的问题问出口。
游襄嘴角含笑,看着驩兜那好笑又可怜的模样,道:“返璞渊。”
驩兜的面容瞬间失落下来,正当游襄不解之时,却又听驩兜朗声大笑,直笑的周围树木、土地震颤,林中有鸟儿骨肉碎裂,摔落地面。
游襄“啧啧”称奇,亦问道:“我曾听闻你那时术法已致太级啦,那么现下呢?”
驩兜道:“我潜修多年,一直秘密行走行九州大陆,以陌生人的身份四处寻人挑战,加速功力提升,前不久遇到籛铿,与他比试,还是差了一招,他道:‘你遭逢变故我亦知晓,但你从恢复修为到术法精进,如此之快实是世所罕见,现下的你已臻太渊级了。我所言乃是十年,那时你便是与我相当甚至是能够超越我。’”
游襄惊道:“你有如此神功该是早将兽身夺了回来,为何不回去找姬姐姐呢?”
驩兜道:“今日便是我们约定之日。”
话音未落,却听异兽吼声大作,只见头顶黑云翻涌,身周大风乍起,随风而来亦有股股腥风刺鼻。
游襄不明所已,只听驩兜道:“独角金犀兽。”
游襄望着狂风所来的方向,听驩兜继续道:“这畜牲定当是嗅到巴蛇死气,来趁机吃些皮肉。”
游襄道:“牛吃蛇,蛇吃象。”
驩兜道:“平日里,它是怎样也寻不着巴蛇的,就算寻着,也不可能轻易成就它的食物。今日却来贪我手上的便宜,虽然我只要这兽魂灵珠,但我手中的肉怎可轻易让它得了去。呵呵,这次我便叫它有来无回。”
言罢跳入丛中,游襄想要跟上前去,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游襄心道:他怎么每次闪身都如此之快?以念力搜索他的残留气息,觅着那气息一路跟去。
待到之时,只见独角金犀兽乃是浑身金黄一色,特别耐看,四短粗壮,体态短笨。皮厚粗糙,肩腰等处褶皱排列。四肢处有厚重硬实的兽毛,卵圆耳形,头大且长,颈短粗,长唇延长伸出,一同伸出的亦有巨大犬齿獠牙。此时游襄立于头部那弯曲而坚韧的犀角之间,被那犀牛摇头晃脑一阵猛甩。
脚下亦有游襄白日所见青蛇尸身,此时那庞大的身躯只剩一半有余,剩下的全进了金犀口中,游襄亦可瞧见蛇腹中那尚未消化完成,还剩大半骨架血肉的巨象。
远处驩兜手中无什兵器,徒手而来,手握金犀唇边巨齿,猛然扳开,伸手掏出尚未入胃的蛇尾,硬生生扯拉出来。口中兴奋道:“哈哈,这巴蛇也是你能食的,上次遇你之时,我尚在修练之中,虽是勉强将你击败,却被你踩了一脚,今次我便要将你做成犀牛肉饼,那犀牛角我便也要了。”
言罢直冲游襄站立方向而去。却见那金犀巨头一转,游襄亦全身真气游走,定立于独角之下,只见那金犀张口吐出一团青雾,将驩兜笼罩其间,半晌不见其出,游襄亦是隔着老远也觉那青雾诡谲凶森,正欲前往相助,却听呼啸一声,青雾散去,一道闪电疾向金犀而来。金犀双角并用向驩兜而去,粗壮的身体更显笨重,口中喷吐青雾,一时间烟雾袅绕,好生异景。游襄仍是攀着犀角,却见驩兜穿越青雾重重直冲自己而来,到了身前,笑道:“妹子,你可是找了个好地处。”言罢,双手并用,游襄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那巨大的犀角已从金犀头顶扳落,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凹疤留在脚下。
一声凄惨的哀吼冲破夜幕,响彻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游襄与驩兜降落地面,看着那金犀巨大的身躯卷扑翻滚,压断摧折无数百年巨木。
驩兜道:“九州十八大异兽中便数这独角金犀兽最为不济,身体本就粗笨不占优势,却是学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般贪吃,真真为它羞赧不已。三拳两脚便被我击杀了。”
却听一人道:“并非击杀,只是小胜一筹。”
两人转身体看去,只见一男子从树梢掠下,身形颇为壮实,看似比驩兜还要高上一寸,由远及近,看那人鸢肩豺目,唇形薄冰,游襄心道:此人定是阴险凶恶,心胸狭窄之人。
驩兜与那人目光相撞,游襄亦觉空气中瞬间雾化,温度降到极点,她亦觉寒噤,夜漆的的如同最纯粹的墨,这种感觉亦如那日三大邪刀解印后漫天遍地的黑气一般令人窒息。而最初的交锋之后,那人看她的眼神却显得痴迷,有一点崇拜,有一点倦恋,他们以前从未见过,却不知他眼中这些神色从何而来。
半晌,那人开口冷笑道:“呵呵,不想这些时日不见,你的术法又精进了。”
驩兜道:“我的目的只为杀你,不精进怎能轻易得手呢,卿亥。”
游襄早已猜到那人便是陷害驩兜的现任三苗族族长卿亥。而卿亥虽未正眼看她,亦觉此女当是功力平平,内息尚弱,跟随驩兜身边必是相好,便先对她下手试探一翻吧。
却见他目光阴冷,怒道:“三苗族叛徒驩兜受死吧。”受字未落,已然出手,他一击所出之力使有九成,八成冲驩兜而去,另一成却疾电般向游襄而来。游襄闪电出手,以定海神针相挡,“当”一声,那一成之力被反弹出去,定海神针却被那气劲所击现出黑色玄剑剑身。游襄退后一步,亦觉惊诧,此人内力浑厚如此,只轻轻一指便可迫定海神针现形了。
卿亥斜眼睨见游襄反应,心中惊道:我以奇穷兽身修练数年,术法修为亦同如驩兜失兽身前一般已冲破太级,直臻神级,虽是那轻轻一指,但对这看似普通的少女可伤其身八成,而她用那兵器一挡,竟只退了一步。再仔细看她手中兵器,脑中疾电一闪,惊呼道:“定海神针,你是蓬莱神女,失踪多日的越济城主。”
驩兜方才看那青铜高角杯,亦只顾与游襄诉说过往,却没有细问少女来历,现下听来,亦觉惊奇,前段时日,青州越济城,对王都颇为忠诚的万俟一族覆灭,其凶乃打着“海语”之名的一位绝色少女登临城主位。那时,便有人言说她那比前青州城主万俟灼宠姬芍药夫人更加美貌,排入九州十大美人之列,与同时上任的襄阳城城主蠡同称为绝色城主。后不知何故失踪,世人皆以为此女在英雄辈出的九州大陆不过昙花一现,却不想启的归来仍是打出“海语”旌旗,所有明眼人都在等待着她的出现。而今日所见却是非凡,初见自己时,亦未有任何惊慌失措之举,能于巴蛇腹中畅行,还可行走于北维腹地遇到伢芽,得青铜高角杯信物。刚才自己也该想到了,即是伢芽所托之人,必非凡品。
卿亥却是轻嘲道:“这便是你请的帮手么?哼,数年前你打我不过,现下请了这么个帮手,却也能耐了。”
驩兜听此言,恼羞成怒,想起那年便是他与其父使诈,诓他喝下带蛊的茶水方才着道,被他夺了奇穷兽身,缚于政殿广场前受其奇耻大辱,大喝道:“狗贼卿亥使计害我,多年来我亦在暗地里苟且偷生,蓄事待发,只为今日相斗,妹子,你且不可相助于我。”言罢将金犀独角抛于游襄接住,徒手上前。
游襄亦知驩兜此等硬汉颇为看重尊严,即是要赢回当初所失,自是要以己之力为之,若有他人相助,就算胜了,也会被认为是生平所憾,当下答道:“我只观战,莫要殃及到我便好!”
卿亥长喝一声,手中现出一柄阔天斧,崩出闪光鑫辉。
却听驩兜道:“多少年了,我亦记得,小时你使这破斧便想与我争高低,却处处输我一头,你心中积怨。后我师成归来得族长及全族青睐,你更是对我嫉恨交加,但你可知你那破斧永远也不可能赢过我的双手,曾经不能,现在不能,永远也不可能。”
卿亥道:“胡说,你能在族中神威便是因你得了奇穷兽身之故,后你没了兽身便多少年来龟缩不出了。多年来我潜心修习,便是望有一****能重拾斗志立我眼前,我们便可酣战一场了。”
驩兜抑头哈哈狂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指卿亥道:“望我重拾斗志?酣战一场?今日你倒硬气,看来必是术法精进了,才敢如此与我说些大话,呵呵,既然如此,便是今日来个了断吧。”
卿亥道:“七日前得你战书,今日前来赴约,便没想让你活着离开。”
驩兜虽面对卿亥,却说道:“妹子,你且先准备着块草帘,待我拿下这厮守头颅,你便将它好生包裹了。”
卿亥看着驩兜,却斜眼睨着游襄道:“好妹子,待我拿下这厮头颅,便将你拿**中好生疼爱,你不是启正在等待之人,我便用你给他最大的惊喜。”
游襄心中惊怒,想卿亥龌龊下流,竟对自己如此言语,真真气煞她也,若非答应驩兜声色不动,直想上前打他一场。她从旁观战,只见阔天斧金光爆裂,真气四溢,驩兜徒手相搏却不吃力,心想只观这武器便知驩兜占了上风啦,这个异界虽能人异士倍出,但岂今为止她所见过的超级高手,亦连术法臻至神华级的帝江也必使神器相助,而驩兜真待她另眼相看啦。
又想起初入这个世界时在黄河底窟所遇鲧便也不用神器,他那时所言自己术法修为未臻神级,现下看来他亦是按照他的那个时代在比较,若放在现在便是神渊级绝顶高手了。
阴风聚起,游襄借着月色,看空中黑云千层高,如浪涌翻飞,身周飞沙狂卷,新生幼木振天倒地,播土扬尘,花谢木凋。呼呼作响,如春雷巨吼,饿虎馋狼咆哮,惊天动地,高山摇曳。
游襄强自稳住身形,心道:好一利害的风呵。
驩兜与卿亥于那风中徒自斗得甚酣,阔天斧挥舞洒脱,驩兜亦是徒手倒翻,十指齐弹,卿亥斧柄相挡,将那十道内劲刚针搏回,游襄亦是闪身躲过,看着身边被齐齐切断的树木,亦觉心惊,驩兜确是能人,一指弹力即可将这一人堪堪合抱的粗木斩断。
卿亥连接驩兜百余招,游襄虽是未旁观看,不觉吃力,亦不知其他以己之身相相抗已是极为艰难。
游襄观出卿亥弱势,这场决斗也便近了尾声,卿亥终是未现奇穷兽身,看他阔天斧最后阻挡驩兜十指张力之时,亦被真气击退七步。游襄看着心中欢喜,却眨眼间便不见了两人身影,只留驩兜一句话:“想跑,这便是你今日鼓吹的大话吗?”
游襄亦寻着二人踪迹而去,蓦然,黑云遮月,又是一阵同方才一般利害的狂现席卷,游襄亦觉奇怪,若说这密森中偶起飓风实属正常,但若一而再的刮来,便不再是偶然了。正当思及,身后一声惊天异吼,游襄心思疾转,运行周身气劲,展身轻术向前跃去。
她抱着金犀独角,于巨木前立定,转身看去,只见自己方才所立之地现下已是一个凹坑。那独角方才因驩兜扳裂,所留下的丑陋疤痕的巨脸上两只卵圆耳形翕动着。与身体相比,可称为豌豆的小眼,此时看似凶悍的盯着游襄,但落在少女眼中,却是极为可爱又愚憨的神态,游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更是惹的金犀大怒,冲她横冲而来。
游襄心道:我与它素无怨恨,若只是逞一时之能杀之后快,岂非强盗作风,九州能人异士亦为扬名而诛杀凶兽司空见惯,但她已名扬天下,需得杀这无辜又无能的金犀显摆吗?再者,它亦未于世间行走残害百姓,便算了吧!
但她如此想,那兽却是强攻硬闯,迫的游襄于林中无立足之地,奔逃亦有它从后追击,最后无法,便想:这厮,看我收了它再说。
以手点额,心中默念启所授心心相息授印诀,怀中镇魂钟飞升而起,她以内力相摧,旋起身周气浪,与金犀卷来的狂风相抗,再以身轻术闪电踱上金犀巨脸,将那犀牛角安插其上,待金犀未及反应前,以诀印相交,射入金犀眼中,那巨大的身躯化为一股烟尘吸入镇魂钟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