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
幼儿园。
苏言墨领着最后一个孩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门口的陆之鸣,此刻的他正依靠在车上...双手抱胸的看着她,笑意温柔。现在的他成熟了很多,面庞经过岁月的磨练逐渐变得硬朗起来,少了点当年的玩世不恭,如今再看去生生的多出了一些成熟男子的气魄。西服外套被脱下扔到了车内,领带也已是被他松开了几许。
其实正好这个词也是多余和模糊的,因为每天的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等她,这是必然。
苏言墨无奈的笑笑,把孩子送到刚刚下车迎过来的家长的手里。
这边的陆之鸣看着不远处的苏言墨面色柔情,轻声笑意的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聊着,心中一股子的酸意。但是又不好上去把她给揪回来。他是知道她的,不然,待会肯定会跟他急,好几天不见他也说不定。
许久之后,她与对方再见转身向他这边走来,她站在他的面前侧过身从副驾的车窗伸进手拿出他的外套。
她说:“穿上吧,待会感冒就不好了。怎么今天又来接我,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仔细看去,今日的她身穿一袭淡色的大格子麻质单肩裙,外面罩着一件长款的灰色针织衫。此时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际,松松垮垮、老实踏实的贴在她的身后,前面的刘海被随意的掖在了耳后。整个人安静美好的就像是一副田园画。
陆之鸣听着她说话,露出笑意,他很是喜欢她这般娴静的模样。他接过外套,身子站直,他没有直接穿上,而是给她披了上去。
他说:“入秋了还穿这么少,好了,去拿东西,回家吧。”
她点点头,披着他硕大的外套进了里面去拿包包。
陆之鸣望着她的背影,一阵暖意滑过心底。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她,这样的自己,这样的生活。
她坐在他身边,盯着他的领带,看他仔细的开着车子。
她说:“你专心开着车子,我给你把领带取下来。真是,像小孩子系红领巾般,要是在公司被你的员工看见,还不知背后要怎样笑话你。”说着她伸手去解下他的领带,她之前说那么多就是要提醒他,因为她怕没跟他说就突然伸手过去会惊着他,可是就是这一举动,当她的手不经意碰触到他脖子之处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的一刹那,他还是颤栗了一下,手不自觉一的抖动,车子也随着晃了一下。
她道:“都告诉你小心点了。以后你自己的时候更是要小心点,别开的那么猛,你又不是赛车手。”
陆之鸣小声的应着,不让她察觉出他的异常。
他问她:“今晚是回公寓还是回阿姨家?”
“回家吧,明后天幼儿园放假。”
这几年,自从她毕业之后,她就一直住在公寓里,只有周末和假期的时候回家陪两个老人家。只是,她从来都没想过她要去做一名老师但是到最后却真的去做了一名老师。
这四年里,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成长了多少。
她最终选择这些孩子还是因为现实吧,在这之前她去找过一家国企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倒也可以。可是渐渐的,她受不了其中的种种,那个时候人性的复杂让她第一次感到害怕。于是她辞去了工作,考取了资格证。这样,她也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孤儿院。去陪那些孩子们。是的,在她成为一名老师之后,她也成为了孤儿院的老师。每个周末,他们都会等待她的到来,她也会准时的出现。长时间的,便形成了一种默契。她喜欢那群孩子们,爱着他们。可是有时候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动愤恨。恨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强大不能帮助他们更多。
而她自己的童话世界,干净美好的样子一直以来除了父母,之后就是他来维系的。当她知道了人世间的冷暖无奈。她等下去的决心便又多了一分。她,就是这么挨过来,活过来的。
所以,她认为,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她望着外面渐渐多起来的车子张口说道:“以后就不要来接我了,上班就那么累了,早点回家休息。”
陆之鸣说:“你知道我不愿意的。所以,言言,以后就不要再讲这句话了,我不来的时候自然就不会来了。而且,我对自己很好,委屈不到自己的。”
苏言墨点点头应着,对于面前这个男人她是充满感激的。而且他的话总是让她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回绝他。
回到家里,陆之鸣跟着张女士说话,苏言墨就跑去找绿茶了,绿茶到底也是个大姑娘了,所以现在性子更是不愿动弹,这会看见自己的主人回来,才站起来绕着她亲昵了半天。在这段时间里,她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和张女士交谈甚欢的陆之鸣,不知道怎么地,就是突然的感觉那么的和谐。好像陆之鸣已经成了她们家的一份子。淡然,这几年里,陆之鸣也一直是她们家的常客,苏先生欣赏他,张女士喜欢他,就连绿茶有时也很亲昵他。一切是那么的清晰又那么的模糊,所有人都明白,只是默契的谁也没有去捅破。
她欣赏着这样安静惬意的时刻,突然陆之鸣的眼神撞过来,她心虚的赶紧别过头继续去逗绿茶。
晚饭过后,苏言墨将他送到楼下。
夜晚的风吹来,她拿手将吹散的头发拢到耳后。她说:“路上小心点。”
陆之鸣微笑的望着她,语气温柔的说:“我知道,起风了,快上去吧。”
她点点头,说:“我看着你离开了,我再走。”
他无奈的笑笑:“怎么做起了老师,性子也变得跟你那帮孩子一样了。越来越任性了,好了我这就走,所以你赶快上去吧。”
她冲他嘟嘟嘴:“好了,真是,你怎么越老越唠叨了,是提前更年期了吗?”她走过去推推他:“快走,快走,回家还要再吃一次饭,真是,你不要吃就好了嘛,每次都是这边吃一次,回家再吃一次。”
他听着他的话,想到待会回去之后又要硬着头皮去吃一碗饭的时候就心里一阵反胃。因为几年来,他每次留在她们家吃饭,可是回到家的时候又要再吃一次。他深知与父母一起吃饭他们的欢喜。所以......
她看着他车子远去的方向,转过身,眼角滑过一滴泪。她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她不想去说出口。可是她又在替他心疼,他做的太多了......这辈子她都还不起。
第二天,她装了满满一包的东西就早早的出了门,今天是她与孩子们约定好的日子。所以她带了一些书籍和一些他们喜欢吃的东西。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坐在院里的童童。
她走到他身边,坐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望向她来的方向,然后转过头俏皮的去问他:“你在看什么呢?童童同学?”
童童转过脸忘了她一眼,然后站起来默声的朝里面走去。
苏言墨望着他笑笑的背影,笑的很是开心。童童是孤儿院去年的这个时候才来的,那时只有5岁,也可能是现在的孩子都普遍的早熟,他明白了是被抛弃的不需要的。所以一直以来都很安静,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也不喜欢与其他的孩子待在一起,可是她明白,她是接纳了她的,他刚刚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就有了骄傲的自尊心,所以他才不愿去说明或是表达出来。
但是孩子终究是孩子,他们的做法总是被大人们一眼就看穿了。
苏言墨把东西分给小朋友们,他们围绕在她的身边,翻着书本,抱着吃的东西,每个人脸上都是最稚嫩最干净的童真。她望着他们,有时候回去抱怨老天的不公平,他们还这么小,为什么要去承受这么大的痛苦,这么小,就要一个人,就要去体味那种无法去弥补的缺憾和伤痛。
她走到角落的童童身边,把一本“格林童话”放到他的手里。她对着他的大眼睛说:“以后老师会教你们认识更多的字,这本书就是你的了童童,你那么聪明,以后你要常常读故事给小朋友们听好不好?”
到底是个只有6岁的孩子,苏言墨望着他缓缓的翻开书页,看着里面的插图,那种欢喜惊讶的表情,忍不住低下头来去亲亲他。
其实他是个漂亮的孩子,皮肤白皙,只是有些干瘦,眼睛很大,睫毛也很长,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会舍得不要他。原本活泼可爱的一个小人儿变得现在这般沉默寡言。是谁,都会那么心疼几分的。
午休的时候,院长把苏言墨叫到了外面。
阳光下,苏言墨盯着这位面容慈祥的老人露出敬意。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姓赵。有个在国外念大学的儿子,丈夫是个大学教授,这个孤儿院是他们的心血,这些孩子是他们的快乐,她知道,他们是真心的爱着他们的。
赵院长说:“小苏啊,你看看这个。”
说着把一叠单子合同之类的文件递给她。她边看着,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赵院长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你终究是要发现的。而且,这些孩子已经受到了他的很多恩惠和帮助,他们和你都有权知道。虽然他一再的不愿透漏,可是如今的这份心意真是太大了,所以我才找你来。”
她小心的翻着,每一张之上都会有陆之鸣三个大字。她的心酸楚一片,这些年来,原来他一直都在帮助孩子们。默默的做着他们的“长腿叔叔”。可恨的是她却一直没有发现,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这样无声的心意,他到底是承受了多大的感情去投入。
赵院长清了清嗓子,唤回了她的失神,她说:“这些都是三年前来你来到孤儿院之后才开始陆陆续续寄来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明白过来,这肯定与你有关,是你认识的人,换句话说他只是为你才这么做的。可是无论是单纯的为你还是怎样,孩子们确实是受到了他的帮助。看来,他确实是个有心之人。只是...只是最近的这个数目实在是太大了...尽管这对于孩子们是一件好事...”
苏言墨仔仔细细的看着最后的一张,这是一张简单的捐赠书。意思是陆之鸣把他收购来的一家公司以每年一半以上的利润无条件的捐赠给孤儿院。
赵院长叹口气,说:“小苏,不要怪我多事。只是他做了这么多应该要有回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你要学会好好珍惜啊,不要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已失去了...那个时候,谁也帮不了你了......”
赵院长说完便离开了,留下还在思绪中的她......
许久,她抱紧手里的那些承载着千言万语的的“心意”,拨通了陆之鸣的电话。那边声音响起的瞬间,她说:“陆之鸣,你到底让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