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沈妈妈的病就好了,而蕙兰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逐渐适应了船上的生活,并且她还发现了一个新的乐趣,那就是——钓鱼!
船每天日落前都会停靠在港口,蕙兰发现岸上钓鱼的人很多,特别是在傍晚时分。她曾不解的问老爹,老爹呵呵一笑,“傍晚鱼儿出来觅食,自然钓鱼的人便多起来。”
不过蕙兰也八卦的猜想过,或者是那些男人没有挣到钱,所以才跑来给老婆孩子找免费荤腥?只是晚餐后的确无聊,既不能看书,又不能练字,除了吹风纳凉,就只能睡觉了。所以蕙兰发现这个还算有趣的事情后,这天灵机一动,便磨着老爹要鱼竿。
“船工每天都从江里网来那许多鱼,兰儿还吃不够?”陈思勇对女儿的要求很不解。
蕙兰使出软磨硬泡功,“兰儿不是想吃鱼,只想钓鱼罢了!”
陈思勇果然听话,很快帮她找出一根鱼竿。蕙兰抱着鱼竿鱼线如获至宝,眉眼弯弯道,“多谢爹爹,兰儿去钓鱼了!”
……
坐椅子上,蕙兰一本正经双手抓紧鱼竿,晃悠悠把线带进江里,怎么看怎么没气势。清鹂含笑道,“今天的鱼可算有福了,吃了姑娘的鱼饵,还能被放归江里,婢子倒要看看是哪条鱼这般有福气?”
蕙兰闻言很奇怪,“钓上来了还要放回去?没有啊!我都打算好了,头一条不管是什么鱼,都红烧了给大家吃。”然后笑眯眯道,“也有你的一份哦!”
清鹂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本来想象中的鱼儿蜂拥而至的美好情形并没有发生,蕙兰坐不住,“会不会是咱们的鱼饵掉了?这老半天还没鱼。”
清鹂掩嘴偷笑,“依婢子看,不是掉了,而是姑娘的鱼饵实在太大。那些小鱼儿见了都犯愁,可怎么下口的好?所以啊,姑娘莫急,马上就有大鱼来吃了。”
“好哇,你却来笑话我!”蕙兰手不敢动,只能拿眼神发小刀子,“一会儿有你好看,且等着!”
清鹂赶紧求饶道,“好姑娘,婢子说着玩的,您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话音未落,蕙兰惊喜的叫道,“哎呀!上钩了上钩了!”
猛地把鱼竿拽起来,蕙兰很少钓鱼,虽然知道鱼吃饵前往往会试探一番,欢喜之下那还记得那许多?待到提起来发觉分量不对,这才发现鱼饵还好好的挂着。
有鱼来吃就行!
蕙兰也不气馁,又把线甩进水中。钓了好一会儿,她也有了心得,不再死盯着鱼线看,转而看起四周的风景来。
今天也不知停的是什么地方,不过肯定不大就是了。港口虽小,周围停泊的船只却很多。斜对面有一艘雕栏画栋的大船,比蕙兰她们的船还要大上几分。一些衣衫明艳的年轻女子陆续从船舱里出来,对着江边指指点点。
“你说她们是往下走,还是往上走?”
清鹂听她问话,拿眼瞧了瞧那边道,“不晓得。”
这话问得没道理,萍水相逢清鹂哪里又晓得别人的去向?蕙兰其实是有些怀疑那些女的是妓女,因为举止实在轻佻。不过这种猜测实在不好说出来,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然后道,“那个浅紫衣裳的倒是好看。”
清鹂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看见了那个紫衣女子。她不赞同的摇头道,“婢子倒是觉着她身边的桃红女子眉眼生得好,那位紫衣姑娘……”
她想说对方的胸脯太饱满了,不过憋红了脸也没好意思说出来,自家姑娘的审美真是异于常人啊,清鹂暗暗想。
蕙兰被反驳了也不在意,反正自己觉得好看就行。正饱览美色呢,忽然见到那条船上有几个人影直直从二楼掉了下来。蕙兰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手里的鱼竿什么时候脱手也不知道。
时间很短暂,先是栏杆落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接着又有几声隐约的闷响。清鹂抓住蕙兰的肩膀颤抖道,“可是有人掉下去了?”
蕙兰也是脸色苍白,她点了点头没有转开目光。那边发生这样的剧变早已是乱作一团。楼上的女子们自不必说,一个个吓得呆住了,哪还有之前丝毫的闲适?几个婆子倒是醒事,跑到甲板上把人一一抬起来,背回二楼安置不提。
发生这种事情蕙兰也无心钓鱼了,她见对面船上慢慢恢复了平静,想了想上楼往伯母的住处走去。起居室在另一边,门口的丫鬟并不见异常,看来还不晓得隔壁发生的事情。赵氏正在看书,见蕙兰进来浮起笑容道,“兰儿过来了,坐罢!”
蕙兰在她身边坐下,左右看看见欣月没在,便问道,“月姐儿呢?”
赵氏答道,“被喜儿哄了洗澡去了,好说歹说才应了自己去洗。从前在家都没发现,上了船倒是执拗起来,非得同我一道洗不可。”
蕙兰直奔主题道,“方才兰儿在甲板上钓鱼,亲眼见着对面船的栏杆断了,几个人生生从船上摔了下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也不知道。”
“有这等事?”赵氏吃惊道,“好端端的栏杆怎就断了?”
见伯母果然上了心,蕙兰说出了自己所想,“或是天长日久,栏杆腐朽了罢!兰儿想,咱们的船也不是自家的,是新是旧亦是看不出来,那船还比咱们船鲜亮些,都出了这等事。从前没想到这层也就罢了,如今祸事已然在身边发生,无论如何须小心在意才是。不如干脆寻个工匠来好生看一看,哪儿松了哪儿旧了也能了如指掌。”
赵氏颔首微笑道,“兰儿有心了。待你伯父回来我便与他说,船上定有负责维护船只的工匠,叫来好生检查一下。”
蕙兰摇头道,“兰儿只怕那些工匠在船老大手里干活,言语间也会不尽不实。”
赵氏被她提醒后也想到了这层,检修船只的费用应该算在船主人头上,为了省钱船老大肯定不会让人如实说的。想到这儿赵氏笑了,“兰儿从来心细。这样罢,这一路港口极多,赶明儿寻个工匠让人好生瞧瞧吧。”
说完这事蕙兰也没事了,她还想去外头看看隔壁的情形,便准备告辞离开。赵氏突然问她,“厨房做了松子饼,兰儿尝了没?不够我这儿还有许多。”
蕙兰微笑答道,“谢谢伯母,兰儿晓得了。”
赵氏并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继续道,“厨房的人也是刚上船,这两天才安顿好了。兰儿想吃什么随便与她们吩咐便是,千万莫要苛刻了自己。”
蕙兰心里暖暖的,行礼道,“兰儿多谢伯母挂念。”
走出船舱立马吹来一阵清新的凉风,蕙兰对伯母的静坐功力十分佩服,从开船到现在,她基本上就没出过屋子吧?换了自己绝对是不行的。蕙兰绕过走廊,来到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向邻船看去。
一个老头正被人引着向二楼走去,他身后还有个背着木匣的年轻后生,应该是请来的医生了。几个人转过楼梯到了另一边逐渐看不见,蕙兰知道伤者应该没有大碍,不然肯定有哭声传过来。不过想想也够后怕的,再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条船,真是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赵氏动作很快,她估计也考虑到这事关系重大,也不等陈思源从岸上回来,托了喜儿给陈思勇带话,请他尽快寻个匠人来,把船好生检查检查。陈思勇这两天除了和从前的兄弟喝点小酒,也没别的事可做,于是带着蕙兰上了岸。
这还是蕙兰这几天头回上岸呢!她跟在老爹身后亦步亦趋,眼睛却不住的打量四周。从船上看的时候觉得港口小,真正上来后才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单茶馆饭馆不缺,就连糕点铺成衣铺木器店这种商店也不少。陈思勇显然走惯了江湖,他看似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理码头边那些闲人的搭讪,渐行渐远,终于来到了一家名为“惟诚经纪行”的商铺前停下。他细细看了招牌和门前客人的情形,然后带着女儿进去。
一个伙计正送了客人出来,他见有客上门,忙堆了笑脸道,“老板快请进!”
走进正门里面是个平坦的坝子,旁边种了一溜的梧桐,随着晚风沙沙作响。进了大堂,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迎了过来,他带着柔和的笑意,显得非常和气,只是神色似乎有些疲惫。他对陈思勇一拱手道,“老板面生,可是头回来敝店?”
陈思勇也回礼道,“掌柜目光如炬,还未请教贵姓?”
两人互相通了姓,然后走到后面雅间坐下,蕙兰也坐在老爹的旁边听他们说话。
屋里没有别人,姚掌柜先道,“敢问陈老板有何事相托?是买卖行货,还是……”
陈思勇眉目不动答道,“我想托掌柜寻个熟练的工匠,检查一下自家的屋梁栏杆,是否需要翻修一下。”
姚掌柜没想到是这种事,他估计从未遇到,愣了愣才道,“兄台何不请当初盖房的匠人去看?也算两便。”
陈思勇道,“那人去了他处,却是寻不上了。在下孤陋寡闻,自不知咱们这儿谁有手段谁又是徒负虚名,故此想请姚兄说合一二,寻个称心的工匠才是。”
那姚掌柜也不迟疑,白胖胖的面庞和善一笑,“好说好说,此乃小事一桩,明日一早便替陈兄寻来,如何?”
陈思勇却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们隔壁不知怎的栏杆折断,竟摔伤了人。家人实在放心不下,今晚需得定下人选,明日一早便随在下回去。越早越好,以免家里人日夜忧心。”
没想到客人要得这么急,姚掌柜为难道,“这却难办了。”
陈思勇一拱手道,“还请姚兄多多费心,在下感激不尽。”
最后掌柜还是答应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陈思勇塞过来的五钱碎银。他虽然身为掌柜,也只是受雇于东家罢了,再说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叫个伙计多问几家就是了,反正又不用他跑腿。
事情定了下来,陈思勇揣着文书便带着蕙兰离开了经纪行。身边一个伙计过来悄声道,“掌柜的,这位陈老板满口胡诌,您怎么不拆穿了他去?”
“拆穿他?”姚掌柜心道拆穿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嘴里还是和气道,“人家出门在外,总有些难言之隐,咱们假作不知便是,何必叫客人不痛快?”
那伙计似乎是个直肠子,嘴里依旧咕哝道,“检查船就检查船呗,还说什么检查屋子……”他背过了身,自然没注意到姚掌柜轻蔑一笑:从始自终,那位客人可没说过检查房屋的话,蠢犹不自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姚掌柜捏了捏手里的碎银,心情很好的喝了口茶道,“想是没客人了罢,收拾收拾赶紧关门。你去问问马师傅,愿不愿意接这趟生意?无论怎么说,莫误了客人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