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隋兵闯进牛妈家里抢劫,还动手打她,“把粮食拿来,你个臭老婆子,咱爷可是宇文化及,你一个亡国的贱民还敢在老子面前说不,要不是看你年纪大,我早一刀砍死你。”
牛妈不管不顾地抱着怀里的粮食,始终不肯撒手,“要是没了这些粮食,大牛回来就见不着娘了,我绝对不能撒手。”
被牛妈收留在柴房下地窖里的小乞丐听见士兵的辱骂声、闷棍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心里着急,虽然手脚发软,却还是硬撑着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牛妈身边护住她,“你们谁若是敢动聊城百姓,我就杀他。”
听出小乞丐声音中娇嫩柔媚,众士兵不禁两眼发光,这些日子凡是好看点的女人都被进献给了大将军和元帅,留在城里的都是一群比他们娘亲还老的老太婆,如今突然跑出一个美娇娘,虽然穿着破烂肮脏,但那脸蛋、身段可是很养眼的。
士兵们慢慢靠近,渐成围拢之势,牛妈慌了,“我给你们粮食,姑娘你快走,别管我。”
“牛妈,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安宁使出全力站起来,因头晕有些站不稳,但她已经准备好暗器,决不能让他们伤害牛妈。
听到士兵们淫邪的笑声,牛妈猛地扑过去想拖住他们,让小乞丐逃跑。
士兵们一看疯婆子扑过来,生怕小美人落跑,纷纷抽刀去砍,转瞬间,几十刀将牛妈砍成肉块,安宁心中大恸,解下腰绳,用一招天女散花将腰绳内藏着的蚀骨散洒向周围,粉末落在牛妈的身体上,让她的身体迅速化成一滩血水,而那些极度痛苦的士兵连呼救声都来不及从嗓子里喊出,就没了身体。
“牛妈,我这就去找宇文化及算账。”
出门没多远,安宁数次被地上的尸体堆绊倒,又挣扎着爬起来前行,一条巷子的路程让她变成一个满身鲜血的行尸走兽,无人敢靠近,那些靠近她的人都被她用蚀骨粉化成粉末。
旺财家的媳妇是最爱美的美娇娘,每天天不亮就使唤下人担水、梳洗打扮,每天都有丫鬟因为选不出她中意的衣服而被责罚。求饶声、闷棍声、责骂声此起彼伏,等不到鸡鸣,永安巷所有的人纷纷起身开始烧水,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如今却只剩下一具具硬如磐石的尸体倒在血泊中,一脸惊恐和痛苦。
她第一次到达这座城时,城门口卖面的王大哥看她饿地脚步虚浮,用盆子端来一碗面,“这是我们这儿的小碗素面,你尝尝。”
看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面条,安宁的心都发烫了,拿起筷子低头猛吃,让自己的泪掉进碗里,她的第二筷子从碗底挑出一个荷包蛋,她把面挑开,发现碗底有菜有肉,安宁哽咽着大口大口地吃面,泪珠子像下面一样不停地往碗里落。可是现在,小店所有的东西都被砸的稀巴烂,倒在门口的王大哥背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一条他最钟爱的手绢——妻子一针一线为他纺织而成的手绢,他平时都不舍得用它擦汗,如今它却被人踩满脚印,沾满血污。
经常担着自己田里的新鲜水果蔬菜翻过两座山来聊城卖东西的张老婆婆,特别爱干净的她此时但在路边,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方,凹陷的胸膛上有一个脚印,手中攥着的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手指已经扎进了苹果里,其他都已经被人拿走。
安宁的眼睛努力不去看四周的惨状,可那些景象却一直冲击着她的心灵,被抢劫一空的店铺,被烧毁的房屋,被拽住拖行的牛马,被欺凌而自尽的妇人,被乱刀砍死的老人和小孩……
圣人言: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无论默念多少遍圣人言,安宁的心头都不能平静——为什么这种老祖宗喜欢的问题要压倒我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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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出现在宇文CD面前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怎么不等我杀光聊城的人再出现?”
“宇文CD安宁努力压住怒火,“放了他们。”
“哼,我要是放了他们,你反咬我一口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你发誓效忠于我。”
“做不到,我允诺你三个条件,事成之前我绝对不会动你们父子。”
“这样的买卖我们太吃亏了!”
“宇文大将军,我没有动手之前,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们。”
“好,替我们杀人,第一个,靠山王杨林,第二个,瓦岗寨,这第三吗?我可得好好想想。”
“杨林乃我叔父,虎毒不弑亲,我不能答应你。”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我做不到的事情自然不会答应,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宇文化及见安宁盛怒,出来打圆场,“公主息怒,皇上下令寻找公主,微臣不得不从命。如今聊城军民作乱,老臣怎么能姑息?”
“宇文化及,做不做乱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聊城百姓?”安宁本可以一击诛杀宇文化及父子,可是却不能赶走聊城里烧杀抢掠的隋军,只能低头。
“既然公主不忍心伤害亲人,那就换魏文通如何?”
“我答应。我给你魏文通的首级,你先放过聊城百姓。”
“微臣知道公主乃一诺千金之人,但……”
“宇文元帅但说无妨。”
“公主的毒术天下闻名,若你使暗器,微臣实在是没有招架之力。”
“你想怎么办,你说。只要你能放过聊城百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好!公主立下字据,并给我一样皇家信物。”
安宁毫不犹豫地扯下帘幕,用血写下誓言,从怀中取出父皇御赐翡翠明珠重重地放在案上,“你立刻放过聊城百姓,我拿到魏文通的首级以后以后自然会去找你。”
“微臣遵命。”
安宁离开之后,宇文CD不悦地问父亲,“爹,为什么便宜她?”
“CD做事要分轻重缓急,有了她的笔迹和贴身信物,大事就成了五分。”
“父亲,明明可以让她去杀靠山王。”
“CD,靠山王已经老了,能接任他的只有魏文通。凡事要看得长远些。”
“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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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中,安宁亲手把聊城守将一一从镣铐架子上接下来。
将士们看清眼前的人,惊愕,“公主?”
“该我面对的得躲不掉。我知道你们一片好心,想护我周全。牛妈在我的食物里下药,让我失去行动能力,无非是想让我躲在地窖里逃过这一劫。还有,牛妈为了保护我被杀害了,好好安葬她。安宁就此别过,各位的大恩大德,安宁来生再报,此生不见。”
将士们上阵杀敌、蒙冤受刑时从不曾皱过一次眉头,但看到安宁决心一人抗敌、用孱弱单薄的肩膀去扛起聊城的命运时,他们的眼睛湿了,却出于对朋友的尊重和相信而生生忍住,不必多说一个字,彼此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懂得彼此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