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刘影就拉着上官凤儿消失在椒房殿,后面一帮丫鬟紧赶慢赶,拉的越来越远。
这明明就是个大型的秋千,上官凤儿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心里想,一下子便失了兴趣。秋千这个东西并不少见,小时候她在家中父亲也为自己做过一个,就在她的院子中。后来进了宫中,也有秋千,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是皇后了,有很多规矩,她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玩儿秋千,也只能在心中小小的羡慕一下。
“你可别小瞧了这个东西,上去试试。”刘影推着上官凤儿往秋千前走。
上官凤儿犹犹豫豫的上前,刚想坐在上面,刘影却打住了她:“这个可不是这么玩儿的,嘿嘿,你站到上面去。”
恐怕也只有刘影能够想出这样的玩儿法,人家的秋千都是坐在上面,晃晃悠悠,而她的却要站在上面。这个她以前真的也没有想过,虽是这样想,她有些迟疑,但是最终站在了上面。
她说上的力度有些小,小小的手抓住那两边紧绷的绳子,好在绳子上面都缠绕着棉布,到是也不会划手。她总觉得脚下站立不稳,她的腿有些发颤,深怕会跌来摔在地上,惹的大家看笑话。她屏住呼吸,紧紧地抓着绳子。
“抓稳啦。”刘影喊了一声。
上官凤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秋千已经悠悠的荡了出去。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好像要跳出胸膛。她不敢看前面,好像越来越高,她的恐惧越来越加剧。她闭上眼睛,只听到耳边宫女跟刘影的笑声,还有刷刷的风声。
“凤儿,睁开眼睛,看着远处,不要那么用力抓着绳子,从脚下往前使力。”刘影在下面指挥道。
她正看眼睛,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也许是恐惧终于在这一刻的道宣泄,也许是心中压抑的太久,所以她才会在众人面前做了一次真正的自己,痛快的哭出来。
秋千越飞越高,她渐渐的也掌握了力道,能够稳稳的站在上面,感受着风声呼啦啦的刮过耳畔,然后看到院墙之外的一些风景。
刘影在下面看着上官凤儿,她原来是紧张恐惧,现在则是完全放松下心态来了。先是哭,现在又开心的大笑。笑声爽朗穿透云霄,她鲜艳的裙角上下翻飞,竟然如阳春三月一般明媚。
上官凤儿大着胆子,在刘影的指挥下脚上渐渐的使力,下面的人早就不再给她使力。现在,秋千飞起来都是她自己的力道。她好像终于自己做了一件事情,不再是依靠着别人,就是真真切切的靠自己。慢慢的她松懈下来,完全放开自己的心。她觉得自己像只蝴蝶,已经飞起来,她渴望着飞的更高一点,然后,飞跃这宫墙,然后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椒房殿的宫人们站在下面,看着秋千上笑若盛开繁花的女孩子,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阴雨寡言的皇后。
下来的时候,上官凤儿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精致的妆容不在,她却不在乎。只觉得心中无比的畅快,这些日子以来的愁郁一扫而空,渐渐的竟然有些温暖。
就连回到椒房殿,她的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宫女们看着望着镜子发笑的皇后娘娘,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好默默的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走了,剩下一干人都是跟刘影要好的小宫女或者是小太监,现在没了紧张的气氛,一个个跃跃欲试,都想试试这高大的秋千。
杏儿是第一个上去的,她的胆子本来就大,平时毛毛躁躁大大咧咧,倒是不用借着别人的帮助,自己就能够起劲儿,然后秋千一会儿就荡的飞起来。宫人们无不在下面拍手叫好。
刘弗陵远远的看着欢闹的场面,笑声荡漾在未央宫中,这个沉郁的皇宫总算多了些生机。
于安站在刘弗陵的背后,抿着嘴笑着,皇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这真是个好兆头呢。他那几个不成材的徒儿竟然也跟着影姑娘起哄,罢了,主子开心,他何乐而不为呢。
折腾了一下午累的要死,尽管刘贺一再嚷嚷着让刘影给他做好吃的,她还是懒得动弹。
“姑娘越发的把公子的嘴给养叼了,竟然说这宫中厨子做的都食不下咽。”云儿实话实说。
刘影拍着自己酸痛的肩膀道:“云姐姐,他才吃了我几顿饭,我听说,你的手艺也是好的不得了的,要不,今天我们就尝尝你的手艺吧。”
时近冬日,料峭的寒风钻进钻进屋子里,刘影刚洗完澡,不禁打了个冷颤。云儿眼尖,几步走过去关了窗子。
“我瞧着你头发还未完全干,还是再擦一下吧。要不,搬个炭盆来。”
刘影吸了吸鼻子,笑道:“现在还没有到冬天呢,不能惯着自己。没事儿,我出去溜达一圈儿,风一吹头发就干了。”
说着就要往外去,却不想被迎面而来的人一把抓住。
刘影本想挣脱,抬头看了来人,脸一红,便不再动作。云儿俯身行了礼,瞧瞧的退了下去。于安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室内便只余他们两个人。
刘弗陵拉着刘影的手往屋内走去,触及手,竟是毫无温度冰凉至极。不禁皱了眉:“是不是觉得很冷?”
刘影揉揉鼻子,一脸无辜的看着刘弗陵拼命的摇头。
刘弗陵不禁拍了下她的额头,“鼻子都揉红了还说没有?”
刘影伸出手又想揉鼻子,被刘弗陵一把抓住。
“于安,传太医。”
门外的人应声而去。
刘影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然后又瞧着他的脚尖,就是不肯再抬头看他。
刘弗陵将她拉至榻前坐下,叹了口气,起身拿了帕子来,轻柔的擦拭她未干的头发。
“怎么不知道好好的照顾自己,我瞧着今日倒是像个小孩子。”想起她在秋千上飞翔的样子,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
她的心中本来就如同小鹿在蹦蹦乱跳,就怕他会责备教训自己。没想到竟然是说下午的事情,刚才那些担惊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看到啦?你看到我们在玩儿秋千了?那你怎么不来?我还想着跟你一起玩儿呢。”一时口快,看到他平淡的脸色,她又道:“你是一国之君,一定有很顾虑,肯定是不能玩儿的。所以,下午的时候我多玩儿了两次,把你的那份也玩儿了。”
他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你倒是想得周全,玩儿了一身汗,洗澡了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现在还找理由。”
她捂着脑袋哎呦哎呦没玩没了。
刘弗陵以为自己用力过大,便忙拉下她的手:“给我瞧瞧,还疼吗?”他的大手揉着他刚才敲过的光洁的额头。
她红着脸,却还是盯着他瞧,仿佛要仔仔细细的将他此刻的样子刻在心中。
刘弗陵被她盯的窘迫,一时之间便停了动作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两个人也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刘弗陵却觉得此刻竟与往日有些不同。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正是寻常百姓家丈夫为妻子做的事情,他们的关系……就在两人都想入非非之际,门外一声咳嗽。
刘弗陵正了神色,刘影也将头偏向一旁。门外于安的声音响起:“陛下,太医来了。”
一番诊断之后,太医繁复言辞之意,他们都听了出来,其实就是感冒了。于安领了方子排了妥帖的小太监去抓药煎药。
“你吃饭了吗?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我给你做饭去吧?”刘影拼命的转移着话题。
“今日叫厨房随便做些吃食吧,先把你的病养好再说。”
“不好,厨房里做的饭难吃的要死,还是自己做的好吃。”
“感冒没好不许下厨房。”
“……”
“让厨房准备个小锅,搬个炭盆吃火锅。可好?”刘弗陵问道。
刘影拍着手跳起来,一副深得我意的得瑟样子。
明明已是顺着她的想法,刘弗陵前几日听得杏儿道姑娘总是念着火锅火锅的,此时她感冒,便直接随了她的意。没想到她竟然还有更奇怪的想法,硬要把桌子炭盆搬到淋池畔的亭子中,还说那样才有意境。他对她,只有宠溺,哪里有拒绝这一说呢。
说起吃,总是少补了刘贺的一份,三个人围着炭盆吃起了火锅,虽然只有刘影裹了厚厚的衣服,三个人还是大汗淋漓。纵然亭子里凉风四袭,却也不再觉得冷。鸳鸯锅子,不辣的是为她准备的,每每下筷她的筷子总是莫名其妙的跑到辣的那一边。刘弗陵怕她吃多了上火半夜闹着喝水,说了几句却竟丝毫入不了她的耳朵,也只能视而不见。
刘影吃饱了,酒也喝了几杯,不觉已是微醺轻醉,嘴上哼哼出了一首含糊不清的调子,“黄鹄飞兮下建章羽肃肃兮行跄跄,金为衣兮菊为裳。”
仔细听来,却是刘弗陵八岁时作的诗词《黄鹄歌》。
“此情此景,正好再作一首如何?”刘贺问。
刘影也听了歌声,拍着手叫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刘弗陵望着无垠的池水,渐渐枯萎的一池荷花,凝思片刻,徐徐道来:“秋素锦兮泛洪波,挥纤手兮折芰荷。凉风凄凄扬棹歌,云光曙开月低河。”
今日在朝堂上,刘弗陵向大家宣布了一件惊天大事。先皇晚年颇为当初前太子巫蛊之祸后悔,然人已死无法弥补。只能遣人瞧瞧的抚养唯一生存下来的前太子的孙子刘病已,以弥补罪过。
朝堂上炸成一锅,霍光平静的站立在那里,眼神中并没有多大的惊讶。显然,刘病已的存在他是早就知道的。长安城是天子的城,但也是在他霍光的眼皮子底下的,皇曾孙的一举一动不可谓不在他的眼中。现在,皇帝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情,先不说刘病已,就说皇帝长留昌邑王在宫中就已经够奇怪了。这下,他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抬头看了眼坐在上方的皇帝,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竟然像是从来没有懂过他一样。现在他的每个想法,都让自己无法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