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独孤莹和女儿独孤琦应邀来到李侍菁府上做客。
李侍菁听闻独孤莹来了,大喜之下亲自出门迎接,但是当她来到门口,眼前的景象实在令她笑不出来。
独孤莹不仅带来了女儿,还带着独孤琦的童郎君周明苑,后面跟着保镖若干。与其说独孤莹这阵仗是来赴宴的,倒不如说她是来示威的。
不过李侍菁还是作出了身为主人应有的欢迎姿态,她那与容华君酷似的容貌和雍容华贵又镇定自若的气派,令独孤琦几乎为之倾倒。
有这样的母亲和舅舅,难怪李挽澜俊秀飘逸、容止出众,独孤琦暗自赞叹。她很羡慕李家人,个个都有一副好皮相。
独孤莹对李侍菁的热情接待一直有些不冷不热,话虽然说得客气,可态度上总让人觉得差点劲儿,幸好李侍菁不怎么计较这点,比起独孤莹的圆滑富贵,她多了几分高官的架子和腔调,那种令人感觉如隔千里的虚伪热情正是十足的官场做派。
李挽澜陪侍在母亲身边,殷勤而周到。
他今天穿着湖蓝色的衣衫,腰间系根丝质玉色腰带,通身上好的朝凰绫,益发显得俊美英武,顾盼之间贵气逼人。
独孤琦觉察到母亲第一眼见到李挽澜的时候怔了片刻,这位久经商场的贵妇人有那么一刻出神的表情竟然恍如少女,但她那飞到就天外的神思很快就拉了回来,迅速将自己的惊讶掩饰起来。
“你就是李大人的长子,名唤挽澜的那个?”她问道。
“亲凰猜得不错,”李挽澜笑着给独孤莹行了个礼,从容答道,“晚辈李挽澜,见过荣亲凰。”
“起来吧。”独孤莹笑了笑,却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挪到别处。
她对李挽澜这副想看而又不敢看的别扭模样吸引了独孤琦的注意。这印证了阿琦的某些猜测:独孤莹很可能和容华君有一段不可说的过去,因而容貌与容华君有七成像的李挽澜令她有如此反应并不奇怪。
李挽澜看到独孤琦,脸上顿时绽开笑意。
“阿琦,”他亲昵地唤她,“《大学》你会背了吗?”
独孤琦觉得有些尴尬。一来这书她现在还不会背,二来他当着周明苑的面这样问她,就好象两个人之间真有什么似的,令流言显得愈发真实了。
可没等独孤琦回答,周明苑便替她解了围。
“原来你就是李挽澜,多日不见。”他向李挽澜行礼问好。
“哦,怎么,你们认识?”李侍菁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儿子和大王子私自出宫的事情。
李挽澜慌忙掩饰道:“这位公子想必是记错了,我们之前从未见过。”
周明苑意味深长地笑道:“或许是人有相似,我看错了,请李公子切勿见怪。”
“哪里、哪里。”李挽澜嘴上敷衍着,心里却暗暗提醒自己周明苑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他打量起这个没有存在感的童养郎君来。
周明苑今日穿浅云色衫袍,腰间系柳青色腰带,外面还罩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半臂,将他原本就清逸出尘的斯文气质衬托得更加俊朗若仙,倒不显得像平日那般谨小慎微、患得患失的小男生样,而竟有些腹黑俊逸书生的风范了。
李挽澜看出他身着的那件半臂正是用宣织制作而成。
这种名贵的布料是玄淞国的特产,要将玄淞独有的松丝与麻、棉混合纺织,因织出的布料轻软如同宣纸而得名。
其布面光泽如锦帛,却比锦帛耐穿,并且因为棉和麻的加入,不仅布料质地飘逸清透如纱,更使其布质有种古朴淳厚的美感,令染色后的布面不若丝绸绚丽,反而有棉麻吃色后的黯淡柔和感,显得十分清丽雅致。这种料子透气干爽,夏天穿着十分舒适,但因其制作工艺耗时麻烦,制成后又怕水,平民鲜少穿着,乃是贵族专用的布料。
周明苑这身装扮乃是独孤莹思量许久后亲自定下的,堪称经典版低调的奢华,自幼养尊处优享尽荣华的李挽澜一眼就看出对方这份书卷气的飘逸其实是用尽心思打造出来的,其目的正是为了令这个没有存在感的童郎君站在以美貌著称的李家大公子面前不致黯然失色。
端午和孟熙跟在众人身后,看着他们各怀鬼胎、如临大敌又不得不戴上笑脸假面彼此应付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可笑。
身为一个来自男尊国家的男子,李挽澜也好、周明苑也罢,在他看来都掺杂了太重的女人气。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平心而论,李挽澜和周明苑都是俊秀的美男子,言谈举止间也绝无娘娘腔,但是他们身上流露出对女人那种敬畏和依赖的姿态令端午觉得十分别扭,那种柔顺在他看来绝对不是男人应该有的。
“哎,你说他们两个,小姐会喜欢谁?”孟熙低声问道。
端午眯着眼睛朝那两个少年盯了一会儿。
“一个都不喜欢。”他答道。
孟熙作出一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端午耸耸肩,他只是猜的。
但他十分肯定自己没有猜错,虽然独孤琦也经常揶揄他行事过于粗犷、不拘小节,但从她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感觉就只是友好的玩笑,并且她似乎觉得这样除了太马虎点也没什么不妥。
“男人嘛,就是大大咧咧的。”有一次她这样抱怨端午。
“什么?”端午有些惊讶。凭他流落朝凰这些年的经验,像他和孟熙这样的男子在朝凰绝对会被认为是邋遢鬼,并且会被女人嫌弃,要是哪个朝凰男子竟然像他们这样毫不注重外表的修饰,很有可能会找不到妻主。
所以独孤琦这副有别于朝凰女子对男人主流看法的样子给了端午很大震撼。
“你刚才说男人就是——”
“没什么!”独孤琦仿佛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飞快地岔开了话题。
但是这件事情始终深深地留在端午的脑海之中。
从那以后,他开始觉得,独孤琦很可能并不会喜欢周明苑那个亦步亦趋、像小姑娘般多愁善感美少年。
至于李挽澜,在他看来和周明苑一样,都不过是跟在女人身后唯唯诺诺的朝凰小男人罢了。
现在这个朝凰小男人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独孤琦面前,说道:“阿琦,我敬你一杯,在宫里多亏你的照顾,我才免遭大公主为难,这一杯就当我谢你的。”
独孤琦不胜酒力,赶忙站起身婉辞道:“我所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你我同在御书房做伴读,帮点小忙都是应该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于你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恩惠。你若体谅我这份感恩之情,便饮下这杯酒吧。”李挽澜劝道。
独孤琦望望对面坐着的李侍菁,她明显支持自己的儿子。
她又回头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望着独孤莹,希望母亲能够帮自己一把。
------------有事更晚了些,这章应是9月7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