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傅颐看着黑色蒙巾从这人脸上滑落,露出白皙的面庞。黑衣人看到他惊讶的神情,开心一笑,一双明眸笑得弯起来,长绒羽睫在下眼皮投下阴影,阴影中明亮如水的眼波却透出凛冽寒意。
黑衣人以迅疾的手法解开了汪傅颐身上封住的哑穴。
“李侍菁,你怎么来了?”汪傅颐没好气地问道。
“哟,堂堂荣亲凰侧夫,就是这么问候老朋友的?”她笑道。
“你来干什么?”汪傅颐问道。
李侍菁故意装出一副柔情似水的腔调,说道:“哎呦呦,人家好久没见你,心里有些想你,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我?”
汪傅颐冷冷地说道:“有劳李大人挂心。大人阖府尽是贤夫俊侍俏儿郎,如何会将我这种蒲柳贱质放在眼中?况且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何来想念之说?还请大人不要言语暧昧,惹人误解!”
李侍菁又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说道:“哎呀呀,你对独孤莹可真是痴心一片啊!不过可惜,她现在心事烦扰,根本顾不上你,别说我只不过是点了你的穴道,就算我真的想要在这儿做点什么,恐怕她也不会知道。”
汪傅颐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甚是害怕,但仍壮着胆子喝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侍菁摇头,口中啧啧然道:“放心,贞洁烈夫,你刚才也说了,我府上有的是贤夫俊侍俏儿郎,又怎么会打你的歪主意?我不过是见老朋友心里烦闷,十分不忍,所以特来帮你解惑罢了。”
“解惑?什么意思?”汪傅颐问道。
“独孤莹她们母女,从宫里回来之后,言行举止中是否有些奇怪之处啊?”李侍菁问。
汪傅颐心下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侍菁道:“嘿嘿,我知道的可多啦。我不光知道侧夫老爷你知道的,我还知道侧夫老爷你不知道的。怎么样,想不想听听?”
汪傅颐心念已动,嘴上却还不服软,说道:“什么知道不知道,像绕口令似的。”
李侍菁说道:“你就别在我跟前装傻充愣啦,侧夫老爷。独孤莹自打从宫里回来,便心烦意乱神不守舍,是不是?”
汪傅颐点点头。
她接着说:“那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汪傅颐摇头。
“那你想不想知道她为何会如此?”李侍菁问道。
汪傅颐迟疑片刻,缓缓地点点头。
李侍菁解开了汪傅颐身上的穴道,抓住他的手臂,低声道:“跟我来!”
说完,她拉着汪傅颐来到独孤莹书房外,纵身一跃,便带他上了房顶。汪傅颐又要出声询问,却又被李侍菁点中哑穴,说不出话来。
李侍菁轻轻揭开一片瓦,二人居高临下,屋中情景尽收眼底。
只见独孤莹左手拎着一只青绿色瓷酒瓶,右手握着一只小酒盅,自斟自饮,眼睛微眯、脸色绯红,显然已经醉了。
朗静站在她身边不远处随侍,满脸尽是关切之情,却又不敢上前劝阻,显然是独孤莹先前吩咐过。
李侍菁暗自庆幸:若非如此,恐怕她和朗静还有一番苦战;那倒也没什么,若是打草惊蛇,让独孤莹发觉,才真是麻烦。
她自恃武功高强少遇敌手,别说荣亲凰府,就算皇宫也来去自如。朗静虽然能与她打上几个回合,但武功到底不如她,她并不怎么害怕。李侍菁只是不想惊动独孤莹,若与她撕破脸、令她有所防范,很多事情便不好办了。
但现在朗静一心都牵在主人身上,无暇他顾,否则她方才带着汪傅颐跃上屋顶的动静很可能会被她发觉。
“小姐,别再喝了,你已经醉了。”朗静劝道。
“阿静,我都叫你别管我了!我这一辈子呀,难得放肆几回……”独孤莹身子摇晃着、说着,又咳嗽起来。
汪傅颐见独孤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面露急色,李侍菁暗自庆幸方才已封住他哑穴,否则只怕他现在便要叫出来。
“小姐,你一直都希望阿琦和他相认,现在不管阿琦是否愿意,他们父女也算相认了,你该当高兴才是,又何必独个儿在这里喝闷酒啊!”朗静说道。
独孤莹道:“不错,他们父女的的确确是相认了,可他们这一相认,勾起我多少伤心事……”
朗静明白其中原委,知道此伤此恨难解难消,劝也无益,未再多言。
汪傅颐在屋顶上听她们二人言及独孤琦身世,好生奇怪,不禁望向李侍菁,但见李侍菁自得一笑,似乎早已洞悉其中奥秘。汪傅颐说不出话,便以表情向李侍菁探询,李侍菁只朝瓦片下努努嘴,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侍英……”独孤莹呼唤着,踉踉跄跄走几步,仰头将盅里酒一饮而尽,非哭非笑地自语道,“若你还在世,我便不会饮下那毒酒,便能与你双宿双栖……若我没有喝过那毒酒,我们的孩子也得有阿琦这么大了吧?”
“不,只怕更大了。”独孤莹摇摇头,自己做答。
朗静见她一盅又一盅,喝个没完,再顾不得主仆之分,只得上前抢下瓷酒瓶和酒盅,独孤莹自然不依,二人拉扯起来。
李侍菁趁这会儿动静大,将瓦片挪好,拉着汪傅颐从屋顶上飞身下来,又迅疾地拖着他回了他自己的屋子。
进屋后,李侍菁就解了汪傅颐的哑穴;他抚着胸口咳嗽半天,才问道:“你带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你知道阿琦的身世?”
李侍菁笑道:“不错。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独孤琦的父亲是谁吗?”
汪傅颐问道:“可是方才亲凰口中所唤的什么侍英?”
李侍菁摇头:“非也。侍英乃是我大哥,他虽然不能说与独孤琦全无关系,但却不是她父亲。”
“那是……”汪傅颐望着李侍菁,狐疑地猜测道,“莫非是你二哥容——”
李侍菁没等他说出来,便点点头:“不错,她父亲正是我二哥李侍眷,封号容华君。”
汪傅颐大吃一惊:“不可能!不可能!”
李侍菁冷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汪傅颐说道:“亲凰她……她跟你二哥?不可能。”
李侍菁说道:“他们两个当然不可能。独孤莹谨小慎微,怎么有胆量冒犯国主的男人!这孩子的生母另有其人。”
汪傅颐再吃一惊:“你说什么?独孤琦的生母另有其人?也就是说,这孩子她与荣亲凰没有半点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