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凉听着耳畔一阵惨呼声此起彼伏,心中却是怵动不已,她双手搂抱着贺楼白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任凭冷冽的厉风刮起她的头发,绞着她的脖子,生生发疼。
当前的贺楼白根本不敢放松,带着众人往前疾奔,身后司马氏众人因为有他们在前面破除障碍,也很快跟了上来。
贺楼白见他们跟上,却是朗声大笑,“哈哈,这些贪生怕死的晋人,今日靠吾等庇护,闻吾等马尘,不若狗彘矣!”
其后跟随的鲜卑勇士见自家将军出声相讥,也是跟着齐声大笑道,“不若狗彘矣!哈哈!”
这一句话说得极难听,又是众人一起发出,后面司马氏众人想听不见都难,那一个个立于马上疾驰的儿郎们面色极难看,却是大敌当前忍着不发作,只是拼命挥鞭,个个都想冲上前去。
一众人马放走了不到一里路,前方便再遇敌人的围堵。只见夜色幢幢之中,道路前方的一处山坳,黑暗模糊一片,竟似有无数人马埋伏其中。
那些人马一见敌人前来,皆从阴影中冲出,腾腾喊杀喊打声此起彼伏,看来今日定是要将贺楼白与司马睿一起歼灭于此了。
眨眼间,贺楼白已经带入冲入敌阵之中,他带着荀凉却是气势吞虹,立马扬身刀刀直劈敌首。
荀凉伏在他的怀中,只觉不断有热血溅向自己的身上,将腿与背上的外袍都已经染湿。
贺楼白感觉到怀中之人的瑟缩,杀意更是大炙,不断挥刀杀敌,一身黑衣已被敌人的热血洇透,覆着金发的头罩已经脱落,金色长发在夜色之中闪烁光华,金色面具之下的碧绿眼眸此时更是冷光大炙。
冷厉杀戮之气将其包裹,让立于马上的他一如战神,更似修罗!
紧随其后的司马睿与谢子峥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皆是大震不已,如此强敌若是在战场上相遇,谁人能克?!
“将军,他们人数太多,你带着公主先走,我们拖住他们!”身后一鲜卑勇士高声喊道。
其后一众鲜卑勇士皆是应和。
“是啊!将军,带公主先走!”
“晋人不足惧,将军与公主先走!”
众人话音未落,贺楼白朗笑一声,声音清洪,带着少年的沙哑与青年的洪亮,却有无限豪勇,“好,吾在棘城待儿郎们荣归!”
“荣归!荣归!哈哈!”鲜卑勇士在后面齐声大笑。
而此时,贺楼白带着荀凉一骑两人已经从包围圈横冲而过,如一道破竹利箭一般,从中横贯了整个敌阵。
“跟着他们!”司马睿紧跟其后,大声喝道。
虽然主子有指示,但司马氏众人还是被大量的敌人缠住,一时难以脱身,只有司马睿、谢子峥、刘彦等人跟着贺楼白冲出包围。
一行人冲出包围之后,又急急奔驰了许久,直到后面敌人的厮杀声已经完全没了声息,众人才开始缓马轻行,也给身下马儿喘息的时间。
眼见远处天色渐明,一众人才下马步行,放马匹在路旁休息吃食。
“将军勇武,司马睿钦佩不已!”见贺楼白抱着荀凉下马,司马睿随即上前施了一礼。
贺楼白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轻慢地说道,“你就是司马睿?”
“你!……”见他怠慢自家主子,刘彦当即上前打抱不平。
“嗯?”贺楼白却是一手护住荀凉,将眼一瞪,手已按上腰上佩剑。
“刘彦,不可无礼!”司马睿出声喝止,却是一笑,“正是小王,贺楼将军之勇,在鲜卑各部被人口耳相颂,小王敬仰已久,今日得见,将军风采尤胜人言。”
“他们说的是我兄长,不是我。”贺楼白冷哼一声,十分不给面子地背过身去。
被人当众拂了面子,司马睿脸色却是丝毫未变,眸光一闪,将视线往贺楼白与荀凉身上转了一圈,向着身后几人吩咐道,“刘彦、杨念,就地暂歇。”
“诺。”听到吩咐,两人便开始去卸马鞍,不一会便为司马睿搭了一个临时的软榻。
谢子峥此时才从远处御马赶来,轻身下马,却是身姿如风灵矫。起步遥遥向司马睿而来,经过了一夜的奔袭,他的眼眸依旧清冷明晰。
“大王,此地离洛阳大概有两百里之遥,我四处查探过,周围暂时未见有敌军,前方可见到流民的营帐,吾等可暂停此处,待天色稍明之后再行查探,若是能遇到回城的士族队伍,与其同行自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吾等天明策马回城,也可避去暗袭。。”
司马睿双眸微沉,点了点头,沉吟道,“有劳谢郎,吾等先歇此处,再行打算。”
“诺。”谢子峥应和道,一转身,却见到贺楼白正将一个水囊递与荀凉,绿宝石一般的眼眸中尽是温柔之色。
他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却也只是瞬息之间。
荀凉此时却已经看见他,见他脸色仍带着白色面具,却是一言不发,也不搭理自己,不禁鬼使神差地主动招呼道,“谢子峥,要不要喝水?”
那人脚步微顿,烟霭长眉一皱,心中却莫名地对她当下这个称呼十分不爽,回首径直走向她。
荀凉见他走来,又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表情,一时不知道他走过来的目的,只是呆呆地保持着往前递水囊的动作。
谢子峥走到荀凉身前,将脸上面具往上一拉,露出线条美好的唇线与下巴,竟是一扶荀凉的手,就着她喂他喝的姿势,直接将水囊凑近口中,仰头喝了一口。
见这突变,不仅是荀凉脸色一变,连带着贺楼白与看着这一幕发生的杨念脸色皆是一变。
“你!”贺楼白冷喝一声,扬手就要将那水囊打落。
没想到谢子峥却是就势将荀凉的手一扯,连人带水囊一同拉了过来,堪堪撞进他的怀中。
荀凉还在怔愣之中,贺楼白已经拔剑而起,倏地一下,将剑锋架上谢子峥的脖颈。
“你该死!”
这一下,却让荀凉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却是去捞那剑,想也不想就用手去抓。
贺楼白和谢子峥一见她的动作,当即也是吓得一身冷汗,谢子峥抬起手上剑柄就要隔开那剑,而贺楼白也是就势将剑一收,铮地一声剑入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