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样乱七八糟时睡时醒地过了多久,荀凉再次醒来时,外面天光大亮着,雪似乎停了,拔列兰守在床榻旁煨药,外面一阵吵闹声,让她不自觉蹙起眉来。
“拔列兰。”她轻轻唤了声,声音十分沙哑虚弱。
拔列兰听到她的声音,欣喜地扑上前来,“公主,你醒了,你昏睡了两天,可吓死婢子了。”
荀凉蹙了眉,向外面探去,“外面怎么这么吵?”
“是……”拔列兰似很为难一般,眼角往外瞥了眼,低下头却不再说话。
“怎么了?”荀凉坐起身来,直觉似有什么不对。
拔列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是贺楼将军与段部少酋长,在比武……”
荀凉心中咯噔一响,哪里比武不好比,偏偏在她门前,这两人故意给她添堵是吧!
也不顾身上还病软无力就爬起身来,脚方一着地便往地上一倒,一旁拔列兰赶忙扶她,“公主要去哪?”
“快快,扶我去外面看看。”她虚弱地撑着身子,就要往外走。
“可是公主你的身子。”
她急得一跺脚,“哪还顾得那么多,你们也真是,就由得他们胡闹!”
拔列兰低头嗫嚅了一下,扶着她走出门外,刚到了院落外面,便见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一白一棕的两个身影缠斗得不可开交,还好都是肉搏,并没有操家伙。
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的鲜卑勇士们将两人围在中间,大声呼喝着为两人呐喊助威。
荀凉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十分无语地看着一大帮子人。
见她还要往前走,拔列兰连忙轻声叫道,“公主……”
“怕什么?带我进去看看。”
拔列兰不敢违逆,搀着她往前走。围在两边的鲜卑勇士见她一来,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各个眼神中带着明显的雀跃,口中的呐喊助威声更大了。
荀凉铁青了脸,怒斥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可惜她的声音微弱,在这闹哄哄的场地中,根本起不来任何作用。
场地中两人刚刚比完拳脚,正在比摔跤,段云烈头上的狐皮帽子掉在雪地上,如瀑的头发披垂着,皮裘已经撕坏了一大半,左边脸颊肿得老高。
贺楼白模样也不乐观,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一只裤腿被撕去了一半,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裤,靴子丢了一只,年前刚满十七岁的少年,脸上尽是忿恨,碧绿清澈的眼眸中似要喷出火来。
不知道为什么,见这两人狼狈模样,荀凉心中竟突然一阵好笑,扭过头去笑得直颤。
“都给我住手!”一声冷斥声从人群外传来,那声音虽然带着女子的娇媚之气,却被荀凉的声音有震慑力多了。
众人纷纷让出路来,荀凉循声望去,却见慕容段氏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姣美而英气的脸上带着薄怒,跟段云烈十分相似的朗眸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仪。
听到这声叱喝,段云烈率先松开手来,两人都是往后一退,面带厌恶地不再上前。一见到荀凉,两人都想上前,贺楼白却抢先一步搭上荀凉的手腕。
“你身子好了么?怎地又穿这么少?”贺楼白说罢准备解自己的裘衣,却发现自己的裘衣早已撕烂了,上面又是泥又是雪,惨不忍睹。
荀凉笑笑,“我又不是瓷做的,不碍事。”
一旁段云烈见荀凉被人霸了,便走到慕容段氏身前,潇洒地将披散的长发撩向背后,笑嘻嘻地上前唤道,“阿姐。”
慕容段氏冷眼睇了他一下,嗔道,“你还记得我这个阿姐?”
荀凉向前行了一礼,“见过阿嫂。”
“阿胭不必多礼。”慕容段氏面上含笑,对荀凉点点头,“你身子未愈,不要太劳累了,好生歇着才是。”说罢横了一眼段云烈,“还不向阿胭道歉?若不是你胡来,好端端地怎会生病?”
段云烈嘻嘻一笑,上前对荀凉行礼,顺便抛了个媚眼。
荀凉脸上一抽,扶了扶额。
慕容段氏点点头,回首对拔列兰吩咐,“扶公主回房。”
荀凉一愣,却见拔列兰当真低着头过来扶她,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拔列兰的搀扶下回房。
回到自己的房中,却见贺楼白眼巴巴地跟着后面进来,段云烈则是被慕容段氏抓在外面好好教训了一通。
贺楼白黑着一张俊脸,碧瞳紧紧地绞着她,英气的剑眉上蹙着浓浓的哀伤,连一向清澈地眼眸中都是看不见底地雾气。
荀凉看他那委屈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拍了拍身边的胡床,对他招招手,“杵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
贺楼白愣了一下,嘴唇抿得紧紧的,慢慢步履沉沉地踱了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荀凉瞧他那别扭劲,噗嗤一笑,对一旁的拔列兰吩咐,“帮我拿些羊皮和针线,对了,还有剪刀。”
说完又看向贺楼白,直接动手就将他身上撕坏的裘衣扯下来,将胡床上的皮毯子塞给他,指了指里间,“去,到里面把裤子脱了。”
听她这样一说,贺楼白一张俊脸顿时烧红了,张了张嘴恁是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荀凉拍了下他的额头,笑道,“愣着干什么,你衣服裤子破了,我不给你补补,还真想穿着开裆裤从我这走出去啊?”
见他这副样子,荀凉不禁心中一软,伸手一揉他的脸,笑叹道,“哎,你怎么这么可爱?明明像个小孩,还要装成大男人。”
贺楼白听她这样一说,眉毛一竖,十分不服气,“慕容胭,我可比你大两岁!”
荀凉更是笑到不行,“好好好,你比我大两岁,哈哈,去去,自己脱裤子,难道还要我动手扒?”
贺楼白绷着脸瞪了她一下,乖乖地去了里间。不一会儿,他下半身裹着皮毯子慢慢走了出来。
荀凉一见便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坐在胡床上腰都直不起来了,把贺楼白憋成个番茄脸。
“你还笑!”那人咬牙瞪着她。
荀凉捧着肚子连连摆手,“不笑,不笑了,哈哈,过来坐,别冻着了。”
拉了他一把让他在一旁的胡床上坐下,荀凉示意拔列兰将针线盒递给她。
拔列兰为难道,“公主,婢子来吧……”
“不用,我好久没自己动手做过什么事了。”说罢又接过羊皮和贺楼白的衣裤,慢慢一针针地缝了起来。
看着她手中的动作,贺楼白紧绷的脸慢慢舒展开来,他的眼看着她,闪烁着灿然而柔和的光,如星一般。
荀凉从手中的缝缝补补中抽空抬起头来,见他看着自己,笑道,“看什么?傻样。”
贺楼白的脸色突然一变,正色地看着她,前所未有地认真,他说得很慢,似在辛苦隐忍“你真的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