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蒙娜丽莎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韩英哲要余致力打车先送曾诗曼回家，但余致力借口有事，要曾诗曼先走。这时曾诗曼已经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她摇下窗户，笑着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出租车就缓缓地开动了。
“你为什么不去送她一下，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韩英哲见曾诗曼走了，责怪起余致力来。
余致力只是笑着，也不解释。
“交女朋友，像你这样不行的，你还是要主动一点，抓住机会，不要光等女孩上门来找你。”韩英哲急了。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余致力不耐烦地说。
“你还嫌我啰唆啊，真是不可救药。”韩英哲生气了。
两个人坐在出租车上一句话也不说，等到余致力要下车了，韩英哲才开口：“不是我说你，这个女孩不错，不要挑来挑去的了。”
“不行的。”余致力轻轻地说。
“为什么不行？她对你印象很好，我看得出来。”
“你知道她老爸是谁吗？”
“对了，是谁啊？”韩英哲急切地问。
“她老爸是曾光宁，我们的常务副厅长。”
余致力说完这话，就一个人下了出租车，韩英哲把手伸出窗外，喊他，他理都不理，韩英哲坐在出租车里直摇头，一个劲地在口里念叨：“哎，看这个人，看这个人！”
时间一晃就到了春节，余致力是穿着警服回家的，还带去了单位分的一些年货，比如墨鱼啦，香菇之类的东西。这是余致力记忆中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春节，父母几乎天天带着他走亲戚，还要他穿着警服，要是天气格外冷，就在警服外面套一个大棉袄。他什么也不说，像个木偶一样任他们摆弄。一天，他们还带他专门路过曾说他在城里擦皮鞋的那户人家示威，他也是一笑了之。
从家里过完春节，一到单位就碰到了曾诗曼，好像她已经等了他好久。那天，她打扮得很漂亮，穿得鲜艳、性感，兴致也很高，好像要去赴一个约会。两个人没聊多久，就到了吃饭的时间，曾诗曼邀请他到她家去吃饭，说她妈妈的厨艺很不错的，余致力连连摇头说不。开初她还以为他是客气，她虽是搞艺术的，但她知道，谁不想到他家去坐坐啊，特别是公安厅的人，人家想去还没机会呢。
“我爸其实很好客的。”
“我不去。”
“去吧，他虽说当官当得有点变态了，特别是对下属脾气大得很，但我是他的宝贝女儿，他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曾诗曼说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还是不去了啊，春节期间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啊，我父母现在最希望我带一个年轻的男士回去，不管是谁，他们都会笑脸相迎。”
“那我就更不敢了。”余致力也笑了起来。
“怕他什么啊，你只当是我朋友就行了，不要把他当领导。”
余致力最后还是没有去曾诗曼的家。他真的是不敢去。他怕曾光宁认出他来，他在沁园春度假村落水时骂过他，要是他跟他计较，日后他还怎么在公安厅混啊。不过，最后他还是采取了折中的办法，他请曾诗曼在附近的一个小餐馆吃了饭，在吃饭的时候，她告诉他，她父母不想她一个人在外面漂了，要她在莫城搞个工作室，安个家，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她答应了。不过她还是要到北京去几个月的时间，把她的工作室打理好了才能回来。
第二天，曾诗曼就去了北京。
过年的气氛刚刚散去，处里就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已经下班了，余致力还在办公室逗留，他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连忙走出办公室。隔壁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在门口，余致力就看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是季声瑜和何生亮，他们的咆哮声不断地传过来。余致力一看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嘴里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季科长，何科长，你们这是干什么？”余致力急了。
两把椅子倒在地上，办公桌上一片狼藉。只见季声瑜和何生亮两人死死地扭打在一起。余致力伸出手去拉，好不容易把一个人的手掰开，另一个则乘虚而入，一拳击打在对方的脸上。余致力不敢劝架了，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厮打。他们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膨胀起来。你扯头发，我就揪耳朵，你挖眼睛，我就勾鼻孔，你卡脖子，我就扭手指，你抓裆，我就插肋。
季声瑜和何生亮都曾经在警校接受过武术竞技培训，因为不是在一线作战，从来都没有付诸过实践，今天两个人终于学以致用了。
余致力看到这两个人都是欲置对方于死地的架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样下去如何得了，余致力连忙给戴名世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汇报情况。
正在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戴名世赶到了办公室。
“真是太不像话了！”戴名世狠狠地拍了一下办公桌，季声瑜和何生亮这才停了下来，相继从地上爬起。虽然停止了打架，但两个人的愤怒仍然丝毫没有消减，只听得何生亮朝着季声瑜吼道：“老子早就看不惯你这个家伙了，早就想打你一顿了。”
“你简直就是一只疯狗！”季声瑜予以还击。
“看啊，你们这两个知识分子！”戴名世恨铁不成钢地说，“想不到你们就这么个素质啊，我想问问你们，还想不想当警察，要是不想，我不阻拦你们，你们只管打就是了。”
两个人听了戴名世的话，就都不做声了。
“想不到公安厅历史上史无前例的事情发生在我们二十四处，你们真牛啊！”戴名世挖苦道，继而说，“你们要是还把我当领导的话，就听我的，给我回家去，好好反省一下，至于组织上对于你们如何处理，我会请示董处，看你们的认识。”
戴名世说完，扬长而去。
令余致力没有想到的是，季声瑜与何生亮打架，他竟然就是导火线。
问题首先出在老董身上。那天要是老董不派何生亮去指导余致力写那个调研文章，就不会有事情发生。恰巧当时季声瑜有事，如果老董随便派一个人去的话，也可能没什么事，但他偏偏就派了何生亮。何生亮是个什么人，二十四处的人都知道，他有才气，且审美趣味特异，有口才，且怪话连篇，所以，他在指导余致力写文章时导致他南辕北辙就不奇怪了。当然事情的根本还是出在季声瑜身上，因为他把余致力的初稿、二稿全部给了董处看。
董处看了何生亮指导下的第二稿，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话：
“这个何生亮难道吃的是屎吗？”
过了几个月，老董的这句话不知怎么还是传到了何生亮的耳朵里。
何生亮当然很生气，他先是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平心静气地约了季声瑜在下班后谈心。还没谈上两句，话语间就充满了火药味。何生亮对季声瑜说：“声瑜，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讲，我们两个人的审美趣味不同，你觉得我指导余致力的方向是错误的，我们两个可以沟通，从而达成共识，而你到领导那里告我的刁状，我对你是有意见的，像你这样拆台的话，我们以后还怎么共事！”
“我怎么是拆你的台，我确实也是拿不准，才把他的初稿、二稿全部给董处长看的，我这是对领导负责，同时也是对小余负责，是按原则办事，生亮啊，你说我季声瑜何错之有？”
“他妈的，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到了现在，你还狡辩，你这个阴险邪恶的家伙！”
于是，两个人就干了起来，是何生亮先动的手。
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意见当然是老董一锤定音，老董把责任全部归咎在何生亮身上。会后，老董严厉地批评了他，并责成他写一篇检讨，作出深刻的认识。
何生亮默默地接受了领导的批评。
第二天刚上班，何生亮就送来了他的检讨书。当时老董正在同陈钢和戴名世两位副处长碰头商量一件事，何生亮突然撞了进来。
“领导们都在啊，董处，我是来给您送检讨来的。”何生亮说着，毕恭毕敬地拿出一张折叠好的八开宣纸。
老董瞟了一眼何生亮手中的那份检讨，看上去好像很厚，一下子感动起来。
“好啊，像你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虚心一点，努力一点，前途还是很光明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