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日里,国王出现时骑着黄骠马,身穿绿长袍,头戴镶嵌着珠宝的王冠,面前站着一千名仆童,个个头顶珍珠宝石芒冠,手托满盛科斯鲁金币的银盘,带着罗马礼袍,逢人便赠,不论是敌还是友;逢人便赏金币,不管是穷还是富。半日过去,国王方才回到宝座上,快快乐乐度过白天。
也许有人问此事的起因。相传,有这么一个故事:王宫里有歌女和两位酒友,颇得国王偏爱,国王有什么秘密,必吐露给他们三个人。有一天,努阿曼国王与众朋伴一起饮酒,至夜幕垂降,贵客相继离去,只剩下那位歌女和两名酒友。努阿曼国王继续举杯,开怀畅饮,直喝得酩酊大醉,头重脚轻,困意来临,随即进入了梦乡。努阿曼国王睡了一个时辰,醉态下想像着两位酒友正与歌女交欢,于是从梦中站起身来,顺手抽出宝剑,将歌女和酒友一并斩杀,然后躺下迅速睡着,直睡到天色大亮。当他从醉酒中苏醒过来,发现地上全是血,又见歌女和酒友已死挺挺地躺在血泊之中,不禁一惊,随即问国家重臣:“这是谁干的呀?”重臣们异口同声说:“大王啊,是你亲手杀死他们的。”接着,重臣们把他如何醉中杀人的情况一一讲给他听。努阿曼国王听后,十分难过,有感大错铸成,下令盛殓厚葬。他自己深深沉浸在忧伤之中,穿上红袍,右手握出鞘宝剑,骑着割短尾巴的黑马,周围有一千名黑奴护卫,个个身披锁子甲,人人手握利剑长矛,走向旷野,命令他们逢人便杀,砍倒在地,将是日定为“悲日”,令传令官在各地呼喊,提醒人们悲日到来,要加倍小心。
从此,这个悲日变成了经久不变的习惯,官民皆知。
至于喜日,起因更加庄重。相传有一天,努阿曼国王骑马外出,带着数名骑士,去野外狩猎游玩取乐。努阿曼国王看见一只公羚羊,便开始纵马追赶起来。众骑士见国王追羚羊,却没有一个人跟着他去。那公羚羊跑得飞快,国王猛追不舍,直追到夜幕降临,自己也迷了路,辨不清方向,不知该从哪条路返回。他时而左走,时而右拐,又没有一个同伴相跟,心中不免失望不安。他正走着,忽见面前有一茅草屋,门前插着一根旗杆,于是走了过去,发现有一个贝杜因人坐在屋门前,面前放着一口锅,锅里还有些碎肉,那贝杜因人正坐在锅前津津有味地吃着。努阿曼国王首先开口问好,贝杜因人还了礼,站起身来,笑意盈容地迎了上去,扶国王下了马,递上熟肉,热情殷勤款待努阿曼国王。
努阿曼国王在那里住了三天,贝杜因人问国王:
“你为何独自到这山谷中来呢?”
努阿曼国王把追羚羊的前因后果向他讲了一遍,并告诉他,自己是所有阿拉伯人的国王。贝杜因人一听,十分高兴,说道:
“当世大王,咱们一起回故乡吧!”
随后,努阿曼国王骑上马,二人穿过山谷,行至希拉城郊外。
努阿曼国王进城一看,发现国人都穿着孝服,一片悲伤气氛,因为他们认为国王驾崩在山谷之中,正在悲伤志哀之中。国人忽见努阿曼国王出现,官民化悲为喜,为国王平安回来而欢呼雀跃。
努阿曼国王感谢那个贝杜因人,赏给他许多金银财宝,使之一日脱贫,成了富人。
国王随即定此日为“喜日”,遂成习惯,传世后代。
真是无巧不成书。穆夫里基和拉比阿见到努阿曼国王那天正逢喜日,国王赏给他俩大批奴仆、金币和礼袍。拉比阿下马,向努阿曼国王行吻地大礼,然后吟诗歌颂国王道:安拉增你寿,青春伴君王。
利剑手中握,制敌在沙场。
君手洒甘露,万众喜洋洋。
寻宅步正路,借君面上光。拉比阿吟罢诗,努阿曼国王甚为惊喜,极力称赞,随即问穆夫里基:
“这个人是哪个部族的?”
“他是阿卜斯、阿德南部族人。”穆夫里基说,“他名叫拉比阿·本·齐亚德,是个很有见地的人。”
“奇怪呀!”努阿曼国王感到惊奇,“阿卜斯部族的人怎么会现在来访呢?我的父王袒护他们的族人安塔拉,免除了他们的土地税,而他们再也没有想起过我们,没有问及过我们;他们的族王祖海尔自大骄傲,认为我们不屑一顾。”
努阿曼国王心中还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那便是他听人谈起族王祖海尔的女儿穆特吉黛……
[0182]穆特吉黛
人们对努阿曼国王说,阿卜斯部族族王祖海尔有位姑娘天生丽质,身材苗条,体态婀娜,亭亭玉立,丰姿绰约,人见人爱。努阿曼国王一听,心为之一动,打心底里爱上了族王的女儿穆特吉黛。但是,出于自尊,努阿曼国王说:
“向我提及穆特吉黛的人都是我的臣民,我怎好向他们直言我的欲望呢?凭安拉起誓,我决不能那样做,即使我想那姑娘想得要死。”
努阿曼国王的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二位不速之客来访。努阿曼听穆夫里基介绍说拉比阿是阿卜斯部族中的头面人物,心想:“这个人岂不是正好充当我与族王祖海尔之间的大媒!”
客人进了王宫,努阿曼国王吩咐宫仆们全力热情款待客人,随即备好美食,宫仆送来,宾主共餐。继之,又送来美酒,宾主一道畅饮。
三日款待,无微不至。第四天,努阿曼国王把他们领进王宫,后跟王公重臣、军事将领、国家要人,鱼贯而入。
穆夫里基、拉比阿朝前殿的天花板上望去,只见那里彩绘着彩云,福星之门洞开。拉比阿打内心里惊赞伟大君王,朝内殿望去,但见壁嵌金银,大理石铺地,金银坐椅两两相对,中央有水池,四周有玉石雕成的飞禽走兽,禽喙兽口中喷出清水,直泻水池中央,同时听到百鸟鸣啭。餐桌上放着各种金属酒器,上面镶金嵌银,闪闪发光,耀人眼目。
拉比阿回头朝大殿前望去,但见那里有一花园,果树成行,果实累累,成双成对,色彩鲜艳,仿佛用天然宝石雕刻而成。花园当中有一座果园,那里果树种类齐全,像石榴树、巴旦杏树、呼罗珊芭蕉树、无花果树、葡萄树、枣椰树等,可谓应有尽有。其中最美的要算是柠檬,其时果实已经成熟,黄澄澄的,就像银果外镀了一层黄金。
果树枝头,百鸟争鸣:夜莺歌喉甜美;斑鸠呼喊着“大慈大悲的安拉”;蒿雀歌声令人惆怅;鳦鸟口齿伶俐,像一位修道士在发表演讲;野鸽子咕咕唱个不停,只有金翅雀在予之回应。
御花园里,百花竞放,争奇斗艳:玫瑰花红得像是用红宝石雕刻而成;茉莉花白得像是银子铸就;麦穗花在绿丛中摇摆不定,像是醉汉;水仙花像是银杆撑起的分枝灯;紫罗兰像倒挂火球;秋牡丹散发着幽香,沁人心脾;百合花似瞪着眼睛瞭望。溪水潺潺,微风吹拂,鸟儿掠过,蜂蝶款飞,好一派如画美景,正如诗人所云:树茂花锦簇,鸟鸣惠风香。
春来多明媚,迎春宜赶忙。
春雨贵如油,似珠自天降。
云泣溪水笑,百鸟舞且唱;
柔枝频叩首,叶展沐春光。
鳦鸟鸣枝头,似修士演讲。
大地绽锦绣,万花披艳裳。
赏心悦目余,赞主巧无疆。
紫罗兰俏丽,水仙秀无双。
当歌秋牡丹,红似枫叶霜。
晶莹白似银,花随风摇荡。
枣椰披盛装,娇艳似新娘。
皂角树放花,火炬插枝上。
无花果树凋,鸟啼空悲凉。
行乐须及春,春逝临死亡。眼见此般胜景,拉比阿惊奇之至,欢悦不已。
努阿曼国王端坐宝椅,穆夫里基和拉比阿分坐两旁,开始进餐畅饮,边饮边谈。努阿曼国王开始向拉比阿吐露自己内心对穆特吉黛姑娘的迷恋之情。拉比阿听后,自感杀害安塔拉又有了门路,于是说:
“当代大王陛下,凭安拉起誓,那姑娘确乎美若天仙,是阿拉伯姑娘中最漂亮的一位。不过,姑娘的父亲自负得很,认为当代无人能与他相比,多年来就想在自己的地盘上建一座天房似的房舍,如今更是不同往常,因为他与一个名叫安塔拉的奴隶搭上了血缘关系,时常用这个奴隶训教其他阿拉伯人。当我发现自己跟他为邻感到受压抑、遭屈辱之时,我就离开家园,迁到了法札拉部族居住的地方。假若现在我派人去游说或前往求婚的话,恐怕无不失望而回,无果归返。”
努阿曼国王听拉比阿这么一说,自感为难,不禁眼前一片黑暗,片刻后,说:
“这是什么呓语梦话!凭祆祠起誓,假若我派侍从出访,像你说的那样失望而回,无果归返,我定发兵荡平阿卜斯部族家园,行人与骑者一个不留,全部杀光。你刚才的话使我想起了我曾忽视的一件事情,现在一定要办成它。”
拉比阿一听,心花怒放,说道:
“大王陛下,我全身心依附于你,我成了你的同党同军。”
随即,拉比阿开始向努阿曼国王谈自己的全部作为。酒过三巡,醉意矇眬,拉比阿谈到自己如何劫持阿卜莱,怎样把她送到穆夫里基那里,又如何策划杀害阿卜莱之事,之后如何瓜分阿卜莱的金银财宝。最后说:
“大王陛下,我之所以这样行事,不是为了得到钱财,而是为了杀死安塔拉这个家伙。因为安塔拉一旦失去了阿卜莱,他就会闷闷不乐而死。至于我所得到的那份钱财,说实话,像我这样的儿女是不配享用那些财宝的,大王陛下比我更应该享用之。”
说罢,拉比阿唤来他的仆从萨里姆,令他将从阿卜莱那里得到的财宝拿来。
萨里姆走去,片刻返回,将金银财宝放在拉比阿面前。拉比阿见努阿曼已进入自己的圈套,狡猾地说:
“大王陛下,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努阿曼国王眼见放在眼前的科斯鲁王冠、标带和礼袍,不禁一惊;更令他吃惊的是那些钱财。穆夫里基也把自己分得的那一份财宝献到了努阿曼国王面前。努阿曼对拉比阿说:
“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我更希望你能让我与穆特吉黛姑娘取得联系;如果你无能为力,我只得强行将她娶来,让她父亲在我面前屈从求情。”
拉比阿说:
“国王陛下,事情非此不能成功。不过,最好宽限我几天,让我回家与族王祖海尔谈一谈,向他转达你的想法。如果他一口答应,那么,他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假若他说不,那么,他必将屈辱终生。”
他们一直谈到东方大亮。努阿曼国王向穆夫里基赠送礼袍,然后派他去见波斯科斯鲁办一件重要事情。
拉比阿在努阿曼国王那里住了三天。第四天,努阿曼国王赐赠给拉比阿五百峰飞驼,十匹骡子驮着钱箱、五十匹阿拉伯纯种马和男仆女婢各百名,然后送拉比阿上路。
拉比阿带着大队人马穿旷野、越荒原,日夜兼程,终于达到麦里克部族家园。当他行至距法札拉部族家园仅有一天路程时,卸下骡子和骆驼背上的重载,随即派仆从萨里姆前去向兄弟们报告拉比阿到来的消息,以便他们率领众兄弟出来迎接。
[0183]路遇冤家
让我们回头看看安塔拉一行人马的情况。
安塔拉率领众骑士一路急行,终于临近麦里克部族家园,看到拉比阿及其所带人马在那里住脚。安塔拉随即唤来阿尔沃手下一骑士,对他说:
“兄弟,你快去侦探一下前面这支队伍的情况,快去快回!”
那骑士立刻纵马飞奔而去。拉比阿及其手下人看见那骑士接近他们,便问他是干什么的,那骑士对他们说:
“我的五峰骆驼丢了,来追骆驼,把骆驼赶回了牧场,不料在这里遇到了你们。你们是哪个部族的阿拉伯人?骑士们,安拉为你们祝福。”
那些人回答道:
“我们是拉比阿的奴仆。这些钱财和人马都是拉比阿的。喂,骑士,你是能够为自己挽回损失的。”
“我一定要去见见你们的主公!”
那骑士开始偷听他们说话,待他们不注意他的时候,便策马回返,将看到的情况告诉安塔拉,说在此停留的那队人马的领头人是拉比阿。
安塔拉一听,心境豁然开朗,望着阿尔沃,说:
“剑公,依我之见,我们今夜就对他们发动突然袭击,让他们尝尝磨难是什么味道。”
“我们听你的指挥,你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阿尔沃回答。
安塔拉嘱咐骑士们冲锋时不要喊“阿卜斯人”和“阿德南人”,而要高喊“泰米姆人,盖哈坦人,冲啊”。
随即,安塔拉率领骑士们开始突袭,骑士们齐声呐喊:
“泰米姆人、盖哈坦人,冲啊!”
呐喊声惊天动地,足令稳坐者起立,使沉睡人苏醒。他们呐喊着向拉比阿的仆从们冲了过去,剑矛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使敌手变成了被弹熟的棉花。
拉比阿一惊,一声呼喊,想拔剑投入战斗,不料顷刻之间被十名骑士包围起来,他们对着他高声呼喊,但击打下去的却是轻轻的,有意不置其于死地,因为那是按照突袭之前与安塔拉商定的办法行事的。十名骑士只是厉声大喝,坚持轻轻击打,直到拉比阿精疲力竭,倒在地上,他们一齐冲上前去,将拉比阿绳捆索绑,捆紧双手双脚,又用他的头巾将他的两眼蒙上。不到一个时辰,已见拉比阿的仆从们全都死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他们开始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动,安塔拉说:
“消息传到希拉城,人们定会议论纷纷,我真担心自己本是被压制的人,却变成了压制人的人。”
舍布卜说:
“那就按我的想法处理此事吧!我们先让十个人把这些骆驼赶回家去,嘱咐他们不要白天进村,而把骆驼赶到牧场,分给牧民们牧放。这些满装金银的箱子,我们把它埋在山脚下的沙丘里,救出阿卜莱之后,我们再回来取。”
他们讨论结束,即按照舍布卜的想法,派十名骑士把骆驼赶走,将金银布匹箱埋在附近的沙丘下。
安塔拉说:
“安拉诅咒努阿曼这个鬼东西!拉比阿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甜言蜜语,致使他把这么多骆驼和金银财宝赏赐给拉比阿?”
阿尔沃说:
“骑士之王,这些人办了好事,就不必责备他们了!你要知道,这正是安拉赏赐给你的齐天洪福啊!”
随后,他们把行装、给养捆绑在骆驼背上,开始向伊拉克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