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当初的滴酒不沾是多么的明智,有人借酒装疯,有人借酒真疯,而我,这两样都占全了。”
——司挽溪。
A大校庆。
为了这次校庆,艺术团上上下下忙的那是个里外不是人,司挽溪更是连着一个星期只有吃早饭的时间,莫晴来A大看她的时候惊诧于她消瘦的神速:“挽溪,你不是得厌食症了吧?”
司挽溪推她一把:“哪有,只是没什么时间吃饭,天知道,我多想大吃一顿。”
“啧啧啧,你刚才推我的那一把那么软绵绵,说真的,你可得注意点身体,为个校庆把身体搭进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莫晴一边絮叨一边体贴的递给司挽溪她刚刚在街边买的简单的午餐。
“放心,我有分寸,”司挽溪接过午餐,是一个加了火腿的煎饼,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抬头看看正在排练的团员,他们何尝不辛苦?每天除去上课和睡觉的时间,其余的时间可以说基本上都是在排练室度过的,他们这些唱歌的还好一些,跳舞的学生更是辛苦,寒假都没休息几天,刚过了初三就都回了学校报到,有时候练到身体都僵硬了,据杜晨说,有几个跳舞的小姑娘每天一回宿舍便倒床不起,司挽溪也没有追究杜晨一个大男生是怎么知道人家小姑娘倒床不起的,只是觉得孩子们太辛苦;有时候赶上集体彩排连上课的时间也会被占掉,而且一占就是整整一天,比排练还难受,谁不知道走场是件多磨人的事情?自己表演的节目明明只有几分钟,却要等三四个小时,可是学生们还是得等着,总而言之,这的确是一件身心俱疲的工作。
但,大家都很乐和,因为有奔头,能赶上校庆是他们的幸运,他们也视能在校庆晚会上表演为一种荣誉,所以大家虽然偶尔会抱怨,但依然努力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艺术团个分部的部长和副部长留一下,其余的同学今天就排练到这里,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到。”
说话的是负责这次校庆节目编排的校团委的刘老师,此话一出大家便齐齐鼓掌高喊万岁,司挽溪把吃了一半的煎饼塞给莫晴:“晴晴,我得去开会,你别等我了,可能要很长时间,别耽误你上课。”
“我下午没课,你快去吧,我等着你。”莫晴话音刚落,司挽溪已经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今天留下咱们这些部长呢主要是因为明天晚上校领导要来审我们的节目,所以我们决定明天上午和下午再各彩排一次,大家也不要紧张,节目大体上不会在变了,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负责咱们节目的李导演也说了,咱们的节目水准很不错,比很多专业演员都要出色,所以,明天大家一定要加油。”刘老师说的颇为慷慨激昂,大家也都点头以表现自己的信心。
回去的路上,司挽溪说了一些他们排练的情况,莫晴听后不停地抱怨:“你们学校真抠门,不想花钱请外边的人吧就来奴役你们,真是不拿学生当人看。”
司挽溪笑:“其实只要我们的付出有所回报,也不是一件坏事情。”
“希望你们的付出真有回报才好!”莫晴叹气,司挽溪却不觉的有什么,他们不收钱也不要什么荣誉,只求能把自己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的成果展示出来就好了。
可,有的时候真的是求什么没什么,即便是非常简单的愿望。
第二天早晨八点,学生们都集中到了体育馆进行第一次彩排,想着肯定有人为了多睡一会儿不去吃早餐,司挽溪早起便多买了几个面包,毕竟严格算起来,走场应该是个体力活。
开始走场的时候,司挽溪盯着节目流程一丝也不敢怠慢,老师给她的建议她也一一记下,等演员下场时马上说给他们听。
值得高兴的是她的努力也得到了不错的成果,下午的彩排,老师很满意,笑着说校庆上最出彩的节目就靠她们歌唱部的了,当时,司挽溪心里竟然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5点,老师给学生们两个半小时吃饭化妆,司挽溪居然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即使为了更好的统筹,她并不上台表演,但她还是紧张。
8点,带妆彩排正式开始,司挽溪几乎是秉着呼吸看完了最后一个节目。
一处纰漏也没有出,甚至比平时表现的更好,司挽溪心中的石头这才终于落地。
演出结束,校领导和老师们开会,他们这些演出的可以先行离开,出体育馆门的时候她还在鼓励着他们,说他们今天的表现很好,之后要继续加油。
可,当她回到宿舍还不到五分钟的时候,她就接到了刘老师的电话:“挽溪啊,刚才校长亲自毙掉六个节目,其中有三个是你们歌唱部的。”司挽溪的心当场就冷掉了,刘老师后面说了什么她也没听多清楚,大约就是校长大笔一挥,把所有纯学生参与的节目都毙掉了。
司挽溪这下才算懂得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官僚主义,校长金口一开,他们这么多学生付出的血汗就全部付诸东流,这和当年欺软怕硬的清政府有什么区别?老师是人,学生不是人么?怨不得她抱怨,平时老师根本不会来排练,他们这些学生傻呵呵的牺牲了自己的所有时间,换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破校长真他妈没水平!
司挽溪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想爆粗口。
王璇静回来以后脸色也不大好看,对于司挽溪来说她的节目被裁掉了三个,但对于王璇静来说,那六个节目都是他们艺术团的心头肉啊,放在从前,其他学校花钱来请他们演他们还不愿意去呢,这回,怎么是这么个结果?
“挽溪,我难受。”
“我也是。”
说完,两个女孩便抱头痛哭,弄得宿舍的另外两个女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哭完之后,王璇静拿起电话就拨了几个号码,所说内容都差不多,大体上就是你们几个给我出来,咱们今天好好喝它个一整晚!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王璇静就拉着司挽溪在锁楼门之前出了宿舍,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
王璇静拉着她直接来到靠墙的那一桌,司挽溪在黑暗中定睛一看,全是他们团的小干部,大家一个个脸色都不大好看,想必已经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大家别愁眉苦脸的了,喝酒喝酒。”王璇静受不了这种气氛,先大声嚷嚷起来。
于是大家便像喝白开水似的一瓶一瓶的喝了起来,连平时妩媚至极的“杜娘娘”也瞬间爷们儿了起来。
刚开始,大家还是自己喝自己的,后来大概上了头,肚子里的委屈一股脑的全都到了出来,有几个人甚至还没出息的哭了起来。
司挽溪便是那没出息的其中之一。
她喝的也有点多,但是,理智还在,她忽然想起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的一霎那,脑子里居然闪过了凌然,她当时竟然想:幸亏凌然刚开学的时候就退了艺术团,没有参与这个倒霉的校庆排练。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欠的很,这种应该伤心到发疯的时候她居然还会想到凌然!
最后连司挽溪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给凌然打了一个电话,直到电话那头带着一点迷糊和沙哑的声音响起,她才抖了一个机灵,彻底清醒了过来,已经是箭在弦上,司挽溪咬咬牙,决定干脆一装到底。
“司挽溪?”
“嗯。”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凌然,我们的节目被毙了。”
她略略带了些从未对凌然使用过的哭腔,最好让凌然听出来她喝多了才好。
“你喝酒了?”
“你才喝酒了,你全家都喝酒了!我现在特别伤心,你知道么,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是怀了9个月的孩子忽然流产了一样……那是我辛辛苦苦怀了那么长时间的孩子啊……我……”
司挽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装的这么像,也许,她只是借着酒,为自己的委屈找一个出口。
“别瞎说!”
此时,凌然已经彻底醒了,听着司挽溪那头的疯言疯语竟然觉得很心疼,此刻他们都不知道,那件事,一语成谶。
被凌然这声低喝吓得一哆嗦,司挽溪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过了几秒,凌然清朗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在哪儿?”
“学校门口的‘无忧’。”
“好好待着,不许再喝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司挽溪心想凌然估摸着是要来接她,万一他来了看到自己还算清醒……想到这儿,司挽溪拿起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酒就往肚子里倒。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的想法就是,司挽溪,你是怎么做到的,把自己变成了小人?
与三个月之前的某天一样,司挽溪顶着重重的脑袋坐起身,房间还是那个房间,被子还是那个被子,就连醒来时所看到的太阳的高度也大致相同,唯一不一样的可能就是这一次她知道她在哪里,且为什么会在这里。
轻车熟路的晃进卫生间,她的牙刷和毛巾已经很有精神上了班,洗漱完毕之后她又晃倒客厅,凌然果然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电视。
“醒了?”
司挽溪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走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昨晚,谢谢你。”
凌然扭头,看她一眼:“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已经习惯了。”然后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继续说,“不过,你这么一个没酒量的人干嘛老和自己过不去?难道是有叛逆心理?”
司挽溪不由笑出声:“如果你想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完全可以当作我的青春期来的有点迟。”
“迟到的青春期?”
“嗯。”
“那可麻烦了。”
“怎么?”
“因为我觉得我的更年期可能要提前,到时候我可能没精力再去救一次你这个青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