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长安城里草木皆兵的气氛,随着谋反案的主角落网而告一段落。长安城里的百姓早练就了一身避祸趋吉的本事,眼下瞧着太平了,这才闻风而动,又回复到歌舞升平的状态,仿佛那几日的紧张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富贵杂耍班也再度开场,淳于梓墨站在小槐树下的阴影处,心中唏嘘,成王败寇,也不过只在正史上留下简单的几笔。
谁说穿越女是万能的,士农工商,她又能做些什么?做个女官?且不说她没有那种圆滑的处事手段,更别说她一个军校毕业的小女子不懂管辖事务,就算真能做到如上官婉儿那种高度,还不是落得个死无全尸。工不考虑,工字不出头。或者如果农商结合,至少能好好活下去?
胡灵儿讨要完赏钱,笑嘻嘻地走到淳于梓墨身边:“今天大师兄、元子他们可是有好果子吃了。”
“小点声。”淳于梓墨白了眼胡灵儿。
“知道啦!”胡灵儿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你看大师兄手软、脚软的样子,真是好笑!今日他们的表演压根没挣到钱。哼,那坏心的家伙!我们就等着看师傅对他们的处罚。”
一整个上午师傅都板着脸,脸色阴沉得如同前几日的阴雨天空,让人不敢正眼相看。整个杂耍班子除了胡灵儿挂着笑脸,其它人都低着头,不敢开腔。
看到围观的民众一个个兴趣索然地散去,师傅终于忍不住把众人召集到篷内,冷冷道:“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
那喝问的语气只是冷淡,却奇怪地听不出怒意。淳于梓墨看到师傅手上青筋绽起,脸色却无常,不由有种毛孔悚然的感觉。她有些害怕,也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庄稼汉子似的平民,怎么会有这样的隐忍气质?
虽然师傅没有强大的气场,可那阴冷的气质就真如一条毒蛇,就算盘旋着不动,都让人打心里害怕。
那边张义林和元子几个也是对视一眼,惶惶之色难掩,垂手低头,小声回道:“昨日闹肚子,师傅,我们不是刻意的。”
师傅只抬头瞥了眼张义林,依然古井无波的语气:“全体闹肚子?不得扯谎,好好说。”
元子等几个小的,听到师傅这样的话,全都怕得跪着不敢出声。
“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扯谎。”张义林咬牙,也跟着跪了下去。
“你!”师傅慢条斯理地伸出一个手指,指向元子:“你来说。”
元子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向来是会察言观色的,心道,只能把事情全往那边推了。他抬头,停了一会儿,才略略显得有些尴尬地说了句:“师傅,真不怪我们!我们,我们一起喝了小喜备的茶水……”
他没有低头,细细分辨师傅脸上的表情。
“知道了。”师傅沉吟,闭眼,阻止张义林的话。
“呼……”元子长嘘一口气,知道这事怕是揭过去了。他曾想过,薛夫人对他们的蹭茶水行为恼火,这才在茶水中下药。可依方家的财力,怎么会介意一点点茶水?若说最有动机下药的,该是淳于梓墨和胡灵儿才是,她们恨大师兄!可是,她们没有出过门,也没钱……
出门!许四那晚出门,替她们买了东西,第二天,他们就出事了!那晚,绝对不止买点花种那么简单。
他看看身边站着的许四,见许四依然那副憨憨的样子,心想,以这家伙的智商和善良,应该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今天下午,你们几个休息。这事,我晚上再跟你们算帐。”师傅闭着眼,慢慢悠悠地呷着一口茶。
果然,梓墨说得没错,师傅不会真跟薛夫人置气。胡灵儿在听到师傅询问张义林时,心中有些忐忑,此时看到师傅阻止,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更是佩服起淳于梓墨的未卜先知。她偷眼看向淳于梓墨,却见她半眯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小丫头果然是变了。胡灵儿暗想,若是以前,她应该会不关心这些,只会把头撇到篷外,专心看风景才对。
“梓墨,你的伤可好了?”师傅突然发问。
“嗯,大好了。”淳于梓墨低头,小声应道。
师傅站起来,窄袖在粘着些茶水的嘴角粗鲁一抹,大声道:“三子,把饭菜上了。”
许三应了句,忙不迭地跑到内篷。
“你们几个继续跪着。”师傅走到淳于梓墨面前,脸上肌肉牵起一个笑容:“既然伤好了,那就上场吧。提前一天,就这样决定了。”
淳于梓墨点头,只觉得师傅脸上的那笑脸太过怪异,想是太久没笑过,以至于肌肉僵硬得怎么看怎么别扭。
“师傅,梓墨她……”胡灵儿很担心,她日日跟淳于梓墨在一起,怎么会不清楚淳于梓墨的曲子根本没有练熟悉。
“行了!”师傅听到胡灵儿的话,瞬间收敛起脸上的笑脸,脸色再度低沉起来:“怎么?才提早一天,你们就有意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胡灵儿跪了下来,急急分辨,泪水溢出眼眶。
师傅却是转身向着饭桌走去,接着看似不经意地伸脚在胡灵儿小小的身子上,用力踹了一脚。胡灵儿身子一歪,倒在一边,咬着唇,双手抚着肚子,知道师傅主意已定,再不吭一声。
淳于梓墨心一痛,连忙扶住胡灵儿,确定胡灵儿没受重伤,这才站了起来。她不是冲动的人,却是真心怜惜胡灵儿,也恨着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叔”。她心头升起怒火,很有种把师傅撂倒的念头。
这时,许三正好端着饭盆回来。他脸色刷地一下,变得发白,却没有说什么。他向来是明哲保身的,何况师傅发怒,别人越说,师傅就越是下手狠。他向着许四递了个眼神,示意许四不要说话。
许四张着口,到底把那句话给咽了下去。
只有张义林和元子等人,幸灾乐祸,冷冷发笑。
“早说过,要想生存,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听话!”师傅坐回椅子上,看了眼在他身边放饭盆的略有些颤抖的许三:“没跪着的,都给我坐上桌来,跪着的继续跪着!”
淳于梓墨双手按在疯狗突击战术刀上,决定出手。她是个冷静的人,却也不能看到师傅如此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