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看着甩头走人的彭记者，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也就那么一瞬，他恢复了以往和蔼的笑容，转过身子对着一脸愤怒的护士说道：“好了，采访结束了，可以叫他们出来自由活动了。”
小护士很不满地努了努嘴：“这个彭记者电视上看着很正义，没想到做新闻这么不敬业，这哪里是来采访的，这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来做负.面报道的。”
“行了，无所谓，我们机构又不可能倒闭。”张教授微微笑了笑，似乎对彭记者不以为然。
“张教授，这舆论要是起来了，对咱们很不利的话......”小护士有些担心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指着彭记者离去的方向：“尤其是这个彭记者，只要是她做的负面报道，基本上在国内都很火的，舆论压力会很大。”
“舆论压力再大，我们机构也能保下，不是吗？”张教授依旧淡定地微微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在房内偷听的高冷和简小单很是迷茫。
“老大，一个地级市的什么私立精神病医院挂靠的网瘾机构，居然觉得彭记者曝光了，还是不会倒闭？他是哪里来的底气？”简小单摸不清头脑。
“可能......”高冷也吃不准这人到底什么底子，于是说道：“可能只是壮胆吧。”
眼下，只有壮胆，可以解释了。
张教授的底子，明明不深啊。简小单整理的资料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这个‘教授’，是个野路子。可以说，如果国内百分之五十的教授，都是野路子。
正统的教授是什么路子呢？正规研究院毕业、有真正的科研论文发布在权威的媒体上，通过了层层审核，国家授予教授头衔。这是真教授。而另一种教授呢，不能说是假的，可也是很有水分的。
比如张教授，他是哪里毕业的呢？是XX市医学职业大专毕业。大专，连本科都不是。之后进入了某市精神病院工作，从实习医生干起，干到了正式医生。
而后被医院选中进修，自考了本科、研究生，再派去大医院交流学习了两年，回来之后挂靠一家好一点的大学。
这么一来，几年的时间，他的大专学历，地级市小精神病医院医生的身份，就变成了大学的研究生导师、教授，在几家国家一流医院实战数年的国内精神科专家级教授。
这是如今四十来岁，级别不高却想往上爬的人都会走的路子。自考简单，交流学习嘛，这是院内的名额，想法子弄到。回来后就升官了，然后就有了一些人脉，在一些医学杂志上七七八八发表很多文章。
当年，管得不严，评职称容易。
于是，一大批教授涌了出来，充斥在各行各业，极大地拉低了教授级别、专家级别的水准。
这也是为什么以前老一辈的教授，那是真正的大家。哪里虫灾了，农家苦不堪言，专家出面搞定；哪里出现了异象，群众人心惶惶，专家出面辟谣搞定；哪里出现了没见过的新物种了，专家出面辨识搞定。
老一辈的专家，含金量极高。而如今的专家，说句不好听的，如今自然不是没专家，只是真正的大家，真正的有能力的，没那些个假专家会蹦跶。
哪里虫灾了，专家想说话来着，砖家一下蹿了出来，又上电视又上报纸地高谈阔论，赚得叮当响，也没见他出一个建设性的处理意见。
哪里出现了异象了，专家想辟谣来着，砖家跳出来了，恨不得上一个专访，嘚啵嘚嘚啵嘚，名利双收。
可群众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后来就渐渐发现这有的专家，怎么是砖家，那脑壳里是砖头，于是纷纷责骂，什么狗屁专家！
帝国，不是没有专家，而是真正的专家大多钻研科研，没那么蹦跶而已。蹦跶的砖家抹黑了‘专家’这个神圣的字眼。
张教授的脑壳里是不是砖头，高冷不好判断，毕竟这才接触多久？他不是彭记者，没这么武断，可是看张教授这一路的历程，他专业水平怎么样，不说，却绝对不会一个有能和彭记者抗衡的强大背景的人。如果有这背景，他还需要这么一步步迂回上位吗？要知道彭记者一曝光，那舆论压力，可是连当地政府都要畏惧的。
彭记者一曝光，张教授直接被网友喊成了‘张叫兽’。
他一个区区的精神科医生，挂了一个教授的头衔，这么张狂？！
他可能，有其他的背景，高冷心想。
“对了，叫小单患者的家属来我办公室一趟。”张教授伸出手推了推厚厚的镜片，皱起眉头：“我怎么觉得这小单和他哥哥，有点问题呢？”
一句话，让简小单紧张了起来。
“高冷，我．．．．．．”简小单咬了咬唇，一下抓住高冷的胳膊：“我在接受电击的时候，可能说漏嘴了。”
“什么说漏嘴了？”
“我出现幻觉了，说了孤儿院，还有我弟弟。可是那患者资料卡上，你看到的，我是有你这个哥哥。”简小单咬了咬唇，‘孤儿院’这几个字似乎从她嘴里说出来，格外地艰难。
就好像要把伤疤揭开一样，疼痛而艰难。｜
“不碍事。”高冷连忙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你都说了，出现幻觉了，那孤儿院也是幻觉。”
这么一说，简小单倒是安定了下来，可接下来高冷的一句话，却让她的胆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今晚，我要夜探电击治疗室，一会我去张教授那，你帮我找个地方藏钥匙和手机，就藏这房内。”
简小单吓得睁大了眼睛，偷钥匙？！还有手机？这两个东西可都是贴身放着的。
“小单，你也看到了，彭记者来采访了，估摸着她很快就会出新闻，所以我们不能卧底那么长时间，我们要加快速度。”高冷看了看外面，外面患者家属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提的提水，打的打饭，忙忙碌碌的。
“我们最迟，明天听完他的课，就要出去。”高冷言辞肯定。
“明天？！”简小单一愣：“这么快？”
“对，所以你必须在今晚就摸清楚这些家属和患者的情况，而且从中选出一两个案例，好写稿子。”
咚咚咚，正说着，门响起了敲门声，简小单紧张地扯了扯高冷的衣服，她知道，门外护士喊他去张教授那。
高冷，要下手了。
这么快就要下手了，连四周情况、底细都没摸清楚，治疗室门的钥匙似乎只有张教授一个人有，要偷，何其艰难。万一没操作好，那麻烦可就大了。
卧底记者暗访被发现，而且是在精神病医院被发现，这下场．．．．．．．
难以想象。
“会不会太仓促了，要不要再等等，钥匙什么的我们摸底几天．．．．．．”简小单很不安地低声说道。
“几天？”高冷摇了摇头：“新闻，争风夺秒，我们已经落后了，不能再等。”
说完，高冷拉开了房门，门外的护士笑着说道：“小单家属，请跟我去张教授的办公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