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从北往南,窗外景色渐变,原本植被稀疏的原野上渐渐出现了零落的乔木,再过去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阵风拂过,平原上涌动着一片片金色的浪花。
少年仍然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车厢里目所能及的每一个人,从脚边放着沾满泥垢的编织袋的大妈,到抱着小孩一脸警惕地瞪着他的女人,片刻又转到窗外掠过的景色上去了。
这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按照自古以来神圣不变的但是最近又有变化的剑眉星目鼻正口方的标准,还算凑合,只是头发不知道被那个蹩脚的理发师给剪坏了,坑坑洼洼,东一撮西一撮,顶部还竖起几根杂毛随风荡漾,显示着这位在理发之前拥有一头飘逸的秀发。
晚秋时分,别人已经多少裹起棉衣——北地已经下过第一场雪,而这少年外罩着一件爸爸年代流传的大白衬衣,灰色土布长裤,脚踏一双画有三个勾的NAKE板鞋,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显示着小青年独特的精力和贼硬的体魄。
边上的大叔终于看不下去了——土鳖要有土鳖的觉悟,为何这只如此嚣张?
“年轻人,哪站上来的啊?”大叔问道。
土鳖转过身子,给了一个很淳朴的带有马铃薯风格的笑脸,”黑水河北边那村,那个站叫啥名,我忘了。”
“哦,漠岭站啊,快靠近最北边的片儿地方了,小伙子身体不错嘛,你们那边现在雪已经积了挺厚的吧?“大叔马上判断出土鳖出发的位置了。
“哈,不厚,半尺都没有,就是地里面野猪多了些,夜里还要跑出来收拾这些畜生。“土鳖表示这点雪不算啥。
大叔一听,嘿,还喘上了,这点大的小子还收拾野猪,刚想刨根问底,让这土鳖说说收拾野猪用什么法子,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声。
“你拿什么收拾野猪?”这是个和少年相仿年纪的女孩子,上身穿着一件夹克,车厢里不冷,拉链开着,露出里面淡绿色的T恤,下身裹着牛仔裤,一眼看去,身材颇好,一双柳叶眉微微上挑,仿佛和本人一起在说:hehe~
少年眨了眨眼:“这要看情况了,来的时候那几天村上的猎狗都被带出去打猎了,只好我自己上去,捉了一只公猪揪回来,其他猪自然跑掉了。”
“哎哟,这公猪有个三百斤吧,您这是用了几天揪回来的。”少女也不拿正眼看他,对着面前的一堆瓜子继续进行着歼灭任务。
“哎,你别不信,”土鳖虽土,但智商终究属于人类,听出少女在施放嘲讽,“我在村里算是力气最大的了,那猪挨了我几拳几脚,自然就老实了,不过这办法一般人是用不来的。”
“哦,看你骨骼清奇,果然是拯救地球的料子啊。”
“爱信不信。”
“小兄弟,做人要诚信啊。”大叔在一旁语重心长地教诲道,他开始收拾行李,东西倒也不多,一个带拉杆的桶装包,一个背包,“下一站我就要下了,对了还没问你这是去哪呢,从北到南,和我一样是探亲的?”
“额,南华城,应该算回家吧。”少年答道
“你家不是遥远的北方的小村庄么,那里有老虎狮子野猪,不是吗。”少女似乎看少年很不爽,在一边搭腔。
“是的,都是家。还有,那里没有狮子。”少年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少女又哼了一声,正想再说,目光却聚焦到车厢的尾部,那里嘈杂地发出一些声响。几个人被推搡着倒在地上,紧接着几个高大的身影从后面陆续穿行进来,脚步急促却不凌乱,其中一个顶着光头的汉子径直穿过车厢,守住了前方的车门。后面大约五六个人手中提着钢管,为首一个大汉,近两米的身高,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上面还有往下滴的血渍,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凌厉的细眼划过,覆盖了半张脸。
这架势,地球人都知道要干嘛了。
少年皱了皱眉头,就想起身,旁边本已准备好行李的大叔却一把将他按住,低声急切说:“别动。“
对面的绿衣少女眯起了双眼,将头微微垂下用余光打量着这伙劫匪,这群人显然是从后面的车厢动手,一个个车厢洗劫上来的,其中一个家伙手中一个麻袋,里面装的多半是现金和贵重物品,火车将要到站,在减速到一定程度这帮匪徒就会跳车离去。也没有多余的废话,为首的大汉只把手中的刀子晃了晃,大家自觉地开始掏出身上的财物。
火车劫匪这种勾当,不比街上流氓拦路劫财,流氓会仔细搜身,把那些个倒霉蛋截得一文不剩,而车匪抢劫的对象人数众多,一个个搜身过来显然不科学,于是手机,首饰,现金成了主要目标。但也有例外的。
“老东西,竟然敢藏着这么多,“一个收钱的劫匪从一个老人的口袋里翻出了一叠现金——看起来比他主动上交的还多——劫匪揪住老人的头发,按在桌子上猛敲了几下,顿时血就下来了,再抓起一只手,用钢管来了一下。车厢里很安静,那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和老人竭力压制的惨叫显得分外响亮。
少年挪开大叔按在自己大腿上的手,大叔却拼命给他使眼色,却发现自己用尽全力试图按住少年的手却被轻松挪到一旁。
“别别别,年轻人千万别冲动!”这边大叔的动作显然引起了劫匪的注意,其中一个上来,举起手对着大叔的脸就是一巴掌。但这个巴掌终究没有打下来,只见一道绿色的身影冲了上去。绿衣少女起身跃到过道,一个刺拳直冲劫匪脸上打去,只是这个起身到过道的动作毕竟有点大,劫匪也不是普通人的战斗力,急急退了一步,刺拳顿时落空。只是少女显然料到了这一出,一个低扫腿奔着劫匪的小腿直去。这一下低扫显然不是仅仅的翻胯弹腿,而是以左脚为支撑,右腰发力,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当做一条大棍抽出去的。速度并非很快,但急退中的劫匪还没站稳,一下腿上正着,仿佛像中了绊马索的奔马,一下子抱着小腿惨叫着摔倒在地上。
“干死这个娘们!“这一下像是点燃了导火索,除了守着前门的光头没动,后面几个举起铁棍一齐冲了上来。少女脸上不曾改色,心中却是大骂那要起身不知道干嘛的少年,要不是他动来动去,大叔也不会动作,而劫匪也不会过来——这样持械的家伙,又是惯匪,对上一个就已经够呛了,四五个一起在这个狭小空间,绝对不是赤手空拳能够应付的。
但此时的少女仿佛被激起了血气,左脚在前,右脚踮起在后,左拳挡在鼻前,右拳护脸,两肘微收,一个标准的格斗式,准备给劫匪来一个像样的迎击!
“让一下,我来。”少年终于如愿以偿甩开了大叔那手,很大无谓的样子,松松垮垮挡在了少女和劫匪之间。劫匪可不管对面是谁,容得下两人并行的过道,一根铁棍冲着小腹刺去,一根高举过顶,砸向少年的脑袋。旁边的一些胆小的乘客不由闭上了眼,这架势,要是打实了,脑震荡都是轻的了。
只是少年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形态,动作却是流畅无比,身子微微一蹲,左臂探出,五指张开,手掌贴上了刺向小腹的铁棍,小臂向内一翻,铁棍被一道打着转的力撇开,右脚一顿,身形往前半步,右拳从心口稳稳射出!这一蹬地的力量沉闷地散开,车厢里的所有人仿佛感觉到整个车厢被一坨大铁块从上砸中,颤了一颤。右脚蹬地,左脚如犁一般摧枯拉朽,左臂内翻,右拳打出,四个动作,腰背一抖,在身上拧成一股劲,轰在了劫匪身上。
少女在后面,没来得及看清,只听见少年脊椎喀拉拉一遍爆响,蹬地的一声闷响,劫匪未发一声,胸口下陷的骨骼脆响,三声响毕,然后劫匪就仿佛这么被钉在地上原地不动了。
打人如钉钉!形意半步崩!此时砸向少年脑袋的铁棍,才刚刚落下!
少年一侧身,右脚再上侧前一步,双臂却收拢抢进,劫匪朝脑袋的一下猛击顿时落空,少年正要爆发之时,只听身后少女大喊了一声:“留手!”
手持铁棍砸空的劫匪感到这一刻的时间是凝滞的,眼前这个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自己,目光却仿佛笼罩着自己的全身,那是一种自己小指微微一动就能被察觉到的感觉,空门大开,右拳向后,左拳已贴上了自己胸口,下一刻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只是少女这一声喊,让少年把本来向下的力改成向身后放飞的劲了,只见那倒霉的家伙一声闷哼,步伐颤颤巍巍,足尖触地,腾云驾雾般撞上了后面的劫匪,飞出了几米远,滚到了一起。
“你去把后面那个光头收拾了“少年瞬间放倒了三个,顿时神气起来,也不管少女的反应,径直走向了劫匪头子。
接下来的事情倒也顺理成章,手持匕首的劫匪头子中了龙形大劈,一张脸上像是肆虐了八级地震,红紫开花,但这力没有打进去,只是伤了外层,看起来恐怖,实际上却是容易好的。前面看门的光头被少女几个侧滑步晃开了重心,啪啪两拳脸上正着,接着被一记左勾拳狠狠顶在下巴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姓李,名清逸。“少女大大方方走过来,伸出手,冲着少年一笑。
“你好,我叫王强。“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果然土的可以。“
“我土故我在。“
“少来,你练的形意拳?“
“哈哈,多少会一些,我学的比较杂。“王强笑道,刚才终结匪首那一下,是心意门的龙形大劈,霸道无比,全凭体魄压人,打的就是你身法速度没我好,劲没我足。
“谦虚了。这堆东西大家来认领一下吧。“后半句李清逸是对着车厢里的受害者们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