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营区里的二号首长,可是我在班级里却从来不骄傲的。因为爸爸不是老红军。虽然爸爸入党的党龄很早很早,据说,营区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我爸爸入党的时间早。可是,爸爸怎么就不是老红军呢?这在我童年的心灵里似乎总留下一些遗憾。
爸爸不像别的同学的爸爸一样,有爬雪山、过草地的辉煌历史。而且,爸爸也从来不对我们讲述他的过去,似乎爸爸从来就没有过任何“辉煌”的战斗经历。这也让我们大大降低了可以在同学中“炫耀”的资本。
因为爸爸是做地下工作的。我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逐渐对爸爸的过去有所了解,也使我对父亲更加有了深深的敬意。
80年代初,我在上大学期间,当时正在热播的一个电视剧《敌营十八年》。内容记不太清楚了,但感觉挺假的,好像地下党整天都在舞会上和敌人周旋一样。记得有一次去拜访爸爸的一个老战友,这个叔叔也是一位老军人,很直率,他大发感慨,对我说:“你爸爸在敌营可比电视剧里的敌营十八年还多一年呢!要是地下工作像电视剧里那样,甭说18年了,怕是用不了半年就被敌人发现了。”可见,真正的地下工作是相当不容易的。
其实,地下斗争是相当严酷的,处境也是危机四伏的。稍有疏忽,就会被敌人察觉,随时会给自己带来生命的危险,也会给地下党组织带来严重损失。在敌区工作的地下党,他们不仅时时要面对残酷的敌人,还要面对自己同志的误解,面对一些曾经是自己同志的出卖。而爸爸是带着党的任务,工作在敌人心脏,直接打入国民党部队,长期做兵运工作的。
应该说,爸爸和那些爬雪山、过草地的老红军前辈们一样,也有着非常光荣的历史。但长期的地下工作已经使爸爸养成了三缄其口、为人低调的秉性。爸爸从来不炫耀自己,从来不争地位。因为爸爸目睹了太多同志被敌人杀害,他认为,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了,比起那些还没有看到胜利就牺牲了的同志,党和人民给他的已经足够多了。
平日里,爸爸平易近人得就像是一个老炊事兵。如果不是那时候还有军衔的话,可能别人真把他看做是什么老炊事班长了。
爸爸不爱穿好的。爸爸也没有好衣服。平日除了常换洗穿的布军衣外,还有一身深灰色的涤卡中山服。就这样,直到去世前还不忘叮嘱母亲,死了以后不要给他换新衣服,他平时穿啥还穿啥。爸爸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忘记他是劳动人民的儿子这一本色。爸爸生前爱吃肉,但吃上从来不挑剔,只要有点儿大肥肉就满足了。可是爱吃大肥肉的爸爸一辈子却从来没胖过,几乎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年轻时,要有人不服跟他比试掰手腕,还恐怕很难赢了他。据说刚解放时,爸爸带领部队参加剿匪战斗,出没于丛山野岭,那时爸爸也已40开外了,可是他身轻如燕,机敏矫健,爬山的速度连20几岁的小伙子都自叹跟不上呢。爸爸家穷,从小是个放牛娃。我奶奶守寡早,靠兄长们的接济,爸爸念了几天私塾,又上了个高小,在他们家,爸爸就算是个“知识分子”了。穷人的孩子知道念书不易,爸爸很好学,也很喜欢动脑筋。这也许为爸爸后来接受党的任务、长期隐藏于敌人内部奠定了基础吧。前些年,我看望一个曾经跟爸爸在地下党一起共过事的伯伯,他对我说:“那时我们都管你爸叫‘小诸葛’,他特有智谋,我们都很愿意听他的。”
爸爸绝对是慈父。印象中爸爸从来没有打过我们,甚至也没有责骂过我们。别人家大多是严父慈母,而我家则是绝对的“慈父严母”。我们小时候可和现在不一样,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爸爸可以在干部食堂的小灶上打饭,我记得会搭配些什么过油肉、红烧肉、丸子之类的肉菜。爸爸一辈子在吃上的嗜好,就是爱吃点儿肉,有点儿大肥肉就解馋了。可是,爸爸从来不会自己一个人把他那份“特殊待遇”享受掉,总要给我们这个夹一筷子、那个递一筷子的。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爸爸的晚年,而且从来没有被妈妈少叨叨过。但是,爸爸一直没有改过他这个习惯。爸爸对子女儿孙表现出的那种疼爱程度,在一个行伍出身的军人身上,真的是很少见的。
爸爸心善,善到让人不能相信爸爸曾经是挥戈疆场的军人。爸爸在家从来不杀鸡宰鱼的,只要是家里养过的鸡呀兔呀的,爸爸对它们都很有感情,绝对不吃一口,以至被母亲讽刺过“你在战场上,还要杀人的,怎么连鸡和鱼都不敢杀哪”。我现在可以说理解父亲了,在战场上,杀的是敌人,这和杀动物完全是两回事儿。爸爸的善心在很多处都可见一斑。听跟过爸爸的人讲,解放战争时期在带领部队到处钻山沟,打游击时,只要是战斗间歇时,爸爸宁愿多走路,也舍不得骑他的马,怕把他的马累坏了。爸爸晚年时,家里养了许多猫,每天傍晚,人们总能看到一个清瘦的老人,在大院里四处呼唤寻找他的猫猫,让它们回家。一次,我们可爱的“白白”,一只特别乖的小母猫,被院里的坏孩子打死了,爸爸和妈都难受了好多日。爸爸还难过得流了泪,吃不下饭。
爸爸更爱老百姓。因为他来自于百姓,他是老百姓的儿子。小时候,总是有很多乡下的老百姓打听上了,跑来找爸爸。而那时我们的生活绝对不是很富裕的,母亲过日子也是精打细算的。经常有人来找,母亲免不了总还是要烦的。可是我印象中,爸爸总是背着母亲,会给找上门的老百姓一些接济。爸爸身上一般没什么钱,遇上特别困难的,爸爸会跟别人先借给一点儿,完了再从爸爸的工资里扣掉。
60年代初期,爸爸曾到山区农村蹲过点。亲眼目睹了老百姓的贫困生活和当时农村干部的浮夸作风。经过深入的调查研究和访贫问苦后,出于一个老共产党员和一个革命军人的良知,老百姓的疾苦深深地牵动着他的心,他觉得他不能沉默,必须要将农村的问题如实上报给组织。这在当时浮夸风盛行,只报喜不报忧的年代,爸爸此举还是会承担一些风险的。但是,爸爸没有考虑这些,他觉得他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将真实的情况反映给上级,否则,他会寝食不安,觉得良心上愧对人民群众对共产党的信任。就这样,爸爸把他在农村蹲点调研的真实情况,上书给上级组织。后来,经总政工作组下来调查,认为爸爸反映的情况属实,并由上级拨款救济了当时生活严重困难的农民。
爸爸去世后,来参加吊唁的不仅仅是那些头面人物,还有许多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亲身感受到那些普通的人们对父亲的尊敬和爱戴。也许他们不善言词表达,但是他们的感情却是发自内心的,那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当我哭肿着双眼,还在父亲的灵前撕心裂肺般哀泣的同时,内心却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爸爸,你虽死犹生。
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内,在苍松翠柏掩映下的墓区,我们几个子女凑钱为父亲购置了一块小小的墓地。这是我们为父亲所能尽的最后一份孝心,也是我们对父亲所能表达的最后一份敬意。
在父亲的墓前,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爸爸,慈祥依旧。我,泪眼朦胧。
今年,爸爸离开我们已经十周年了。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爸爸,一个忠诚的老共产党员,一个世上难得的好老人。
爸爸,魂兮归来……
地下组织完成宿愿 安边起义全国震撼
cenetr――纪念新十一旅安边起义60周年
right李坤蓉 李敏
打入敌营 开展兵运
根据1927年中共“八七”会议确定的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中共陕北特委军委书记刘志丹同志向陕北各地传达“八七”会议精神时,利用宁夏驻军苏雨生扩军的机会,号召党、团员和进步青年投笔从戎,打入苏部发动兵暴,夺取兵权,用枪杆子武装革命力量。遂于1929年至1930年先后派共产党员张东皎、高岗、张秀山、牛化东、贺晋年和我父亲李树林等一批进步青年100多人,打入苏部开展兵运工作,争取建立革命武装。
1930年3月,陕北特委和苏部的共产党员为培训革命力量,打好兵变基础,经过周密的分析和策划,组建了一个学兵队。考虑到八旅十五团不仅副团长张东皎是共产党员,而且该团的四个连队都有共产党员担任连排长等职,随即将这个学兵队建立在十五团内,也称八旅的教导队。当时就把陕北特委派到八、九两旅的50来名党、团员和进步青年集中到学兵队进行革命理论的教育和军事训练。张东皎兼大队长,高岗任分队长,我父亲任司务长。在建队的同时建立了党的特别支部,直属陕北特委领导,张东皎、高岗任正副书记,我父亲任宣传委员,黄育华任组织委员。这支部队为以后的起义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苏部以后被调往甘肃,经过多次艰难曲折的变动后改为新十一旅,于1932年归邓宝珊指挥。这时候地下党组织负责人有牛化东、李树林、冯世光、胡立亭、高昆山、谢有德、武善养等同志。1935年和1936年期间,新十一旅奉命在防地甘肃会宁、静宁、庄浪、隆德一带截击红军。由于地下党组织的活动,新十一旅只筑碉堡,闭门自守,对空鸣枪,佯装出击,从而掩护红军顺利通过,同时收容了部分伤病掉队的红军干部和战士,为新十一旅地下党组织增加了坚强的力量。
调往陕北 平定局面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爆发后,新十一旅官兵同仇敌忾争先请缨抗战。这时候邓宝珊已任二十一军团军团长,遂命新十一旅“开赴陕北,堵击晋绥西侵日寇”。1937年10月底新十一旅到达陕北的三边一带,该地处于陕、甘、宁、蒙四省区的交界地带,是长城脚下的我国古战场之一,也是兵家常为之争夺的要地,还是杂居在这里的汉、回、蒙古族三个民族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重镇。从土地革命到抗日战争时期,我陕甘宁根据地的三边中当时只有安边伪县政府所在地安边城和当时靖边伪县政府所在地宁条梁镇在国民党手里,新十一旅到达三边后旅部和一团驻防安边城和白泥井一带,二团驻防宁条梁一带,定边县城和靖边县由红军改编的八路军警备三旅驻防,定边城外由蒋云台的一六五师驻防。
1938年初,邓宝珊的二十一军团部改编为晋陕绥边区总司令部,邓任总司令。当时太原和包头已相继沦陷,日寇又向晋西北和陕北府谷等县扫荡,靠近榆林的一些旗有的投降了日寇,有的动荡不定,榆林告急,邓即将新十一旅全部调往榆林。1939年夏,由于定边蒋云台的一六五师被胡宗南调回甘肃整编,三边防务空虚,同时乌审、杭锦两旗又呈现不安,邓即将新十一旅一团又调回安边一带。这时候二团的地下党组织,由于该团团长特务分子史钫城和该团团副张鼎丞叛徒的破坏,一些党组织成员和党员失踪,下落不明。多数党员都被清洗,剩下未暴露的个别党员只能起通风报信作用。而一团的党组织力量较强,党组织成员有我父亲和冯世光、牛化东、胡立亭、高昆山、谢有德和我岳父高宜之等人。各营都设党支部,各连一般都设党小组,都能展开各项活动。
挫败敌特 化解危机
二团的反共健将史钫城等不仅破坏了二团的党组织,还根据一团叛徒任怀义的告密,又掀起了一场反共风波,密告一团的多数团、营、连军官是赤色分子,企图再次彻底清洗一团的共产党员。蒋鼎文令邓查处,邓即命一团团长陈国宾急办。陈为人忠厚老实,认为被告的人中李树林是新十一旅的创建军官,曾因共产党嫌疑,在甘肃就被人密告过多次,为此还收缴过他连的武器,结果都不属实,西峰镇保卫战他又为新十一旅的生存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又是我最信任的可靠力量,不能轻易诬陷他。随即连夜将我父亲一人叫去,告知被告的具体人员和详细情况等。我父亲对陈说明是敌人想破坏你的一团的阴谋后,答应回去调查了解。我父亲返回后立即告知了其他党组织成员和被告人员,同时开会研究决定:速向绥德地委汇报;通知被密告的其他党员注意防范,必要时搞暴动把部队拉出去;速派和三个营长关系较好的同志,争取他们再向陈团长说明敌人密告是想吃掉一团,为他们叛离邓总投靠胡宗南创造条件。经过三个营长向团长解说,同时我父亲又将所谓的调查结果向陈团长汇报说:“被告的这些人都是你的左膀右臂,得力部下,他们告这些人是要架空你而吃掉一团。”陈也觉得告密的人欺人太甚,第二天即去榆林向邓总用脑袋保证被告的这些人没问题。邓对陈讲:“你老兄作保我放心,此事就算结束,对上边由我去讲。”从而使叛徒的阴谋又一次遭到了可耻的失败。
消灭张匪 拔掉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