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你同学？”李青青素来是沉稳的性子，李建国难得看见她吃惊的样子，不由得也去看那女生，只不过是普通的女生，年级和青青差不多大，大约是饭店家里人吧？有什么好奇怪的？李建国不由得问出声来。
“啊……啊！我们年级的，我以前见过她。”李青青解释道，看着对方进了后厨，不由得有些诧异，这姑娘她有点印象，就是那天严和良家里来的那个姑娘身边的人，似乎也是帝都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哦，”李老大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哪还有影子，便回头催促道：“快吃快吃，一会坨了。”
“哦哦！”李青青答应着，收回了目光。人和她不熟，她就是想知道，也没什么联系。人家关她什么事儿，也就不往心里去了，低头吃面了。
而后厨的老板娘看见自己的小临时工进了后厨，还当她勤快呢，心里就一喜，正琢磨要不一会让自家小子炒点肉菜，就看见对方在门口发呆，好似一股林黛玉的风范来。哪里还有什么加菜的想法，已经是气的把手下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双眼一瞪：“你干啥呢！咋不干活！外面来人没看见啊！？”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窦琳。何玉莉回去了，心里有着算计，平日里是肯掏钱带她回京的，这会儿却没有那心思，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自己回去了。没带她回去，她家又……这好容易找份小时工，虽然给得钱少点，却不亏她吃穿，她已经极是满意了。
窦琳那点子小心思赶忙收回去，忙不迭的收拾手下的活，老板娘犹不住嘴：“你说你当初求我收你干活，啥都能干，给你口吃的就行。这会儿倒好，给我装起小姐来了！要是嫌弃我这累，您就尽早回家去！”
那话太难听，窦琳被刺得双颊通红，“刘婶儿我不是……”窦琳忙忙的解释，话未完就被那老板娘打断。她不耐烦的一挥手：“你也别解释了，我可听不懂你说的那些玩意。你是个文艺人，我可是大老粗，听不懂你那一套套的！我跟你说，我要是你，就老实的干活，这活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窦琳还是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仗势，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哪里还有还嘴的功夫，只能低头加快手里的活，不言语。老板娘白了她一眼，还想说点什么，那边大堂里就传出来叫喊结账的声音。那老板娘高声应和着，一边瞪了她一眼，“你把这些都刷了！”她指着池子里的一大筐的碗碟，窦琳讷讷应了。她就一边哼了一气，撩了帘子出去了。
那撩起的帘子一晃间，窦琳就看见坐在大堂里面的李青青，眼眸间似有光闪过。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同样的年纪，人家在外面吃面，她在里面帮工，跟电视剧似地。
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儿了，大堂里就几个吃饭慢的，灶头早都已经歇了。那掌厨的小哥——老板娘的儿子壮实的狠，身上那肉一颤一颤的，见这回没活儿，就大手一把拉，把扣子散开，这厨房里面本来就热，她妈又省钱，连个电风扇都是几年前的，可把他热坏了。他满头汗，看见老板娘一出去，嘿嘿一坏笑，拿着围裙一擦汗，凑过来一推她：“看啥呢？”
说着也往外瞅，就正好看见她妈一眼瞪过来，忙撂下帘子。呵呵一笑，蹲在盆旁边搭手，窦琳忙拒绝道：
“王哥这都是我的活不用你……”
话未完，那小青年就已经蹲在旁边，拿起海绵刷碗了。对方一笑，边刷便解释道：
“我妈就是嘴碎，没坏心，你别忘心里去啊。”
“哦。”窦琳应了一声，也蹲下来干活了。
那王哥一边刷完，一边嘴也不闲着，他一边刷一边问道：“我看你年纪不大，还念书呢吧？”
“恩。”
“在哪儿啊？”
“实验。”
“啊？！”王哥惊讶一下，满满都是佩服的开口道：
“哎呀，你可是高材生啊，这咋还出来呢，不在学校上课啊？”
“高考，我们让地方，我就闲着出来干活。”
“哦哦，”王哥应声，呵呵的一笑夸奖她：“你可真是好姑娘，现在很少有你这么能干又勤俭的孩子了。别人这时候都恨不得玩脱了相呢。就我姨家弟弟，念初三，这么关键的时刻，也没看他耽误玩。”
窦琳牵牵嘴角，笑得十分勉强，不答话了，闷头在那干活。
那王哥看见这里，心里有些嘀咕了。也是，谁家半大的孩子房价不在家呆着乘凉出来干活啊，指不定家里多困难呢，他这么一嘴多唐突啊，也就不说话了，俩人手下就干活，一时后厨里面气氛安静。
而后堂这些事，李青青是不知道的，她又没长千里眼顺风耳，哪里还能透过墙壁看后厨去啊。
她得赶紧吃完了面跟她大爷买菜去了。今个大家就考完了，几家商议吃烤肉，大热天的，就这个不用窝在厨房里面动火。即便这样，那烤肉是有讲头的，不但要挑地方——紫檀、上脑肉最佳——还要各种秘制处理，在这Q市里面，那是各家有各家的手法。各有千秋。而且还要腌制几个小时，让味道更入味。这会都有些晚了，她哪敢耽误工夫还关心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说不定人家体验生活呢。三口两口的吃完了面，一抹嘴就结账走人了。
买完菜回家腌上肉，这都已经下午三点了。俩考生考最后一科，气氛达到了最重要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青青感觉整个市里面都凝滞了，那往常外面有的汽车声、鸟叫蝉鸣的声，统统都不见了。
下午五点，暑气刚降下一点，就又沸腾起来，无数的家长涌在实验门前，各自接到明显丧失活力的孩子——可不是，自打这以后，这十二年的事儿，就算是完全告一段落了，他们在过去的两天里透支了自己所有的脑力耐力，把‘毕生’所学，统统写在几张纸间，再然后，就是另一段话了。能不蔫头蔫脑的么？
李青青的老姨放学前一个小时就等在那了，李青青怎么都劝不住，再一想，也是，人家孩子就这一回，还能怎么的？也就不劝了，给她拿了把伞和两瓶冻水去了——外面正是中暑的好时间。李青青的大爷淡定点，没那么夸张，却也提前半个小时去接孩子，这一生一次的大事，饶是再淡定的人，也得往心里去。
屋里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人，剩下的人也不吱声，屋子里面的沉闷极了，直到俩孩子回来，才带回来点活气。那敲门声一响，赶紧一下子那凝滞的空气都活动起来了，她老姨夫居然一把跳了起来，吓了李青青一大跳——她这老姨夫和她大姨夫一样，本事不见多大，傲气挺大，平时都是端的膈应人，这回这动作，哪里还有平时的那股劲啊？
何勇继承了老姚家的粗神经，再说沉闷劲儿早在路上‘显摆’完了，这会儿脑袋用的空空的，跟着那压了十几年的大山早顺手丢垃圾箱了，那股活力看着都高兴！进屋就喊饿，乐的大家把之前的气氛一扫而光，李青青忙拿出自己的小零嘴来，她哥这回也不说是女孩子吃的了，估计真是饿惨了，三口两口的就吞了好几个小面包，还吵吵着再来几个，给她妈羞得直不好意思，不过她宝贝儿子嘛，不好意思也得照顾全了，李青青不得不忍着笑，把那些不顶饿但是好歹眼睛能‘画饼充饥’的薯片一类的夜拿出来了。
不一会，她大爷接李冉也回来了，她的考场比何勇的远，自然会来也晚。不过看那气色，她大爷路上估计问过了，看来考得还行，脸上显出一点笑来。几人进屋歇了一会，李建国就站起来说：
“行了，俩孩子都饿坏了，咱也别多嘴了，孩子自己考完心里有数，咱就下去给他们弄点吃的吧。”
“是是，正是这个理儿，”她老姨搭话，笑着指挥她男人“老三你把东西搬下去吧！我们拿其他的。”又回身对着几个孩子说“你们拿点东西也下去吧，去占个地去，我刚才上来看见好几个占地方的了，赶紧去。一会人下班，就没地方了。”
何勇答应着，率先拿着几个落在一起的板凳下去了，李青青和李冉也赶忙拿着其他的东西跟着下去了。这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众人只等，两个考生回来就开火，这会儿方便极了。几个孩子也不能干重活，自然是干点轻活——比如占地方拿凳子之类的。
李青青跟着她姐她哥下楼，看着前面其雄赳赳气昂昂的何勇，抿嘴一笑，悄悄捅捅自己姐姐，用很小的声音打听：“考得咋样啊？”
李冉抿嘴笑，眨巴眨巴眼睛，在黑黑的走廊里都能看见亮光：
“咋地也比一年前强。”
“啊？不是吧，花钱那么多，只是强啊？”李青青夸张的吸口气，惊呼道。李冉露出一个笑容来，用胳膊给她一下：“别装了！”
李青青傻笑。“那到底怎么样啊？”
李冉手里拿东西，要不肯定揉她脑袋：“反正，肯定对得起你那钱就是了。”
李青青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