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阳抱着作业本,晴子一声不吭的跟在旁边,周围是打闹着的同学。薛紫阳侧过头看看身边的晴子,一脸沉思,这个女孩,心思太重了,他不禁想要关心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想再见到那个理直气壮的冲到他脸前问路的模样吧?
晴子并没有注意到薛紫阳正在观察自己,她还在想自己的病还能瞒几时。
两人默默地走在通往教职楼的青砖小路上,现在已快进入深秋,有没落光的梧桐树叶子缓慢的飘下,静谧,安宁。
“你没事吧?脸色好像......”薛紫阳打破沉默,不安的开口,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心。
“不关你的事!”晴子语气有点冲,随即反应过来不该对着他发脾气,于是语气一缓,“抱歉,我......”
“呵......是我多事......”
“我......”晴子顿了顿,“其实......”晴子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对杨陌都无法开口的事,想必很重要吧?没关系,我等到你想告诉我的那天就好了。”薛紫阳停下脚步,仔细的对上晴子那双大大的眼睛,以无比认真的口气说道。
晴子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薛紫阳镜片下那双细长的凤眸,半晌,她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为什么要等我?”
薛紫阳笑笑,转身向前走去,一句话随着秋风飘进晴子的耳里,“谁知道呢?看你忍得痛苦罢了......”
晴子望着薛紫阳的背影苦笑,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出端倪来了,杨陌的粗神经算不算万幸。
她好像忘了,早上刚说过杨陌神经敏感的。
交了作业,刚回到教室,上课的预备铃已经打起了。
晴子从后门进教室,发现杨陌正在喝豆浆,安倍并不在座位上,走近些,才发现她正躺在杨陌的腿上,脚翘在自己凳子上正在闭目养神。
杨陌嘴边还沾着面包碎屑,见晴子回来了,忙推安倍。
晴子脸色不好的抬脚踢了安倍的腿一下,安倍懒懒的坐起来,冲着黑脸的晴子“呦”了一声。
“呦什么呦。”晴子的脸黑黑的,杨陌一看不好,晴子要发火了,这是前兆。可是为什么发火,出去前还好好的,难道......杨陌转头找到薛紫阳,他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脸的坦然。
“不是他啊。”杨陌小心嘟哝了一句。
“不是谁?还不让我进去!”晴子双手环在胸前,一脸的黑气。
杨陌忙推开安倍,笑得一脸狗腿样,“晴子回来了,作业送去了啊,早上来的匆忙,吃早饭了没,王雪给我买的面包还剩一个,你先垫垫......”边说边拉开晴子的凳子,还伸手抚了抚并不存在的灰尘,示意晴子坐下。
晴子鼻腔里哼了一声,绕过安倍在自己座位上坐了,杨陌小心的凑过来,一脸的讨好,“晴子,你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连作业也不肯给我借鉴,是谁惹你了,说出来,我教训教训......”
“杨陌!”晴子大声吼了出来,把刚进来的老邢吓了一跳。杨陌把头一歪,自己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看见老邢有往这里走的趋势,晴子便低了低声音,“别理我!”说完转过头不再理她。老邢讪讪的走回讲台上,招呼还在神侃四方的学生,“咳咳,同学们,安静,上课了。”
老邢讲课总是慷慨激昂的,把那一个个历史事件讲的活灵活现,他自己更是袖子上挽,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喝,班里的气氛带动的很好。杨陌平时上他的课总是跟打了鸡血似得,听得格外认真,恨不得和老师一起上蹿下跳。但是今天,这节课,她格外老实,好像老邢的魅力一下子对她没影响了一样。她看着老邢,内心感慨,好一只中年发福的猴子啊!
她伸手扯了扯安倍,“安倍,快看,老邢牙龈左边沾了片韭菜叶。”
安倍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便趴倒在桌子上。
晴子不理自己的,安倍还是懒懒的,杨陌一下子没了观察老邢的兴致,垂下脑袋,学安倍趴在桌子上伤春悲秋。
她眼神飘到书立里夹着的上次月考的考卷,再想想身边明显不在听课状态的两位,杨陌这么乐观的人也不禁想要叹一口气。
学习好的人就是牛啊!安倍上课从来没认真听过,不是看一些金庸古龙路遥之类的杂书,就是抱着本《日语初级教程》在看,要不然就是睡觉,再不然就和自己胡天海地的乱侃,可成绩永远掉不下来。晴子呢,自从升上高中,学习便不如以前用功了,上课虽然不和我们乱侃,但也老是心不在焉的,但成绩还是稳若磐石。
她抬头朝教室前排望望,薛紫阳的背挺得老直,不时随着老邢点头应付一句,好像在认真听讲。等等!杨陌什么不好就是眼神极尖,平时再怎么仰着看书玩电脑眼睛也没近视过,三条巷子外的红烧肉的香味她都能闻到。所以,她的好视力透过层层课桌和神态各异的同学看见了,薛紫阳背挺得跟块直板样,但是他的左手在桌洞里划拉着什么,脑袋还是随着老邢再转。真是神人啊!竟然可以一心二用!他在桌洞干什么呢?看禁忌杂志?给美眉发短信?杨陌的思绪飘远了,忘记了自己原来只是想看看每个人的上课状态的。不一会儿,她的思绪又转回来了。
可恶!杨陌在内心暗自腹诽,一个个变态的学霸!!
在杨陌左右四顾中,老邢的课终于结束了。
王雪和张梦娇过来找她们玩,王雪从兜里掏出两张饭卡递给杨陌,“早上去的有点晚,食堂里豆浆快卖完了,有点凉,你们喝着没事吧?”
杨陌摆摆手,“能有什么事,我的胃可是铁打的,吃什么都没问题。”说完,想起晴子胃不好,她立刻看向晴子,她已经走到前面和薛紫阳商量事情去了。看来,真的不打算理自己了。
王雪腼腆的笑笑,“那就好。”
张梦娇在一边搂着王雪说道,“不带你们这么欺负王雪的,怎么能天天让人家给你们带饭。”
“要是看不惯,你也让王雪带饭啊。まだまだだね(MADAMADADANE)(你还差得远呢)”安倍刚刚睡醒,脸上还留着在书本上印下的红印子,一双杏眼含着春波,慵懒的开口了。
张梦娇脸色就拉了下来,在宿舍里,她俩一直不对盘。记得有天晚上,杨陌和她讨论动漫,一下子忘记了《网球王子》里菊丸英二的口头禅“真遗憾呐!下周再见吧!”用日语怎么说,结果在一边抱着日语字典的安倍张口就来了一句“残念无念、また来周!”换来杨陌和王雪一脸的崇拜,张梦娇撇撇嘴,“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不是一时忘了吗!”至此,张梦娇一句动漫也不在安倍面前说,可安倍却总是在张梦娇面前说日语,气的张梦娇也买了本《日语初级教程》。
“好了好了”杨陌看张梦娇张嘴好像就要和安倍吵起来,忙挡在两人身边圆场。
王雪看向晴子的方向,“杨陌,晴子没事吧,邢老师上课前她那一嗓子......”
“没事没事。”杨陌摸摸后脑勺,心内想着,哪能没事啊,都不理我了。
这一上午,晴子真的没理杨陌,杨陌刚开始以为是薛紫阳做了什么惹了晴子不高兴,结果殃及池鱼,但看到薛紫阳一脸的坦然,晴子还肯和他说话,杨陌就知道是自己想歪了。她突然想起了早自习的物理作业来,该不会自己不写作业屡犯不改惹怒了晴子,害的她作业交晚了被班主任骂,要不然,老邢讲课的时候,眼睛干嘛老瞄着晴子,估计骂了晴子自己心里也后悔,开始怜香惜玉了吧。
这个,罪魁祸首好像是自己。还是自己主动上前认错吧,杨陌摸了摸脖子,想着晴子掐上去的时候能不能轻点。
中午放学,随着数学老师一声“下课”,同学们就好像撒出笼去的麻雀,顿时从教室里散了个干净。
晴子一上午都没怎么听课,魂不守舍的,到了这个时候,却在看书,明显的不想和杨陌她们一起去吃饭。
安倍伸了个懒腰,神采奕奕,显然这一上午终于把觉补足了。“杨陌,去吃饭吧!听说李大厨今天会做红烧茄子。”
杨陌摆摆手示意安倍先去抢饭占座,自己却是眼巴巴的盯着晴子。
安倍会意,撇撇嘴,鄙视杨陌一副小人谄媚的嘴脸,却没再说什么,从杨陌手中接过饭卡就出去了。
杨陌环顾了一下教室,发现教室里就剩了她,晴子,还有......
薛紫阳!
薛紫阳好像并没有什么自觉,没看见杨陌对他的挤眉弄眼,仍旧坐在位上不动。当然了,杨陌对着薛紫阳的背影使眼神,薛紫阳不是什么神兽,眼睛不可能长在背上,怎么可能看到杨陌的眼神。
杨陌无奈,只能走到薛紫阳面前,发现他正在看一本像砖头一样的书,不禁感到好奇,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是来赶人的。她把头凑过去,“薛紫阳,你在看什么?”
薛紫阳抬头看了她一眼,把书皮给她看,“《Pathology》?什么书名,看不懂。”
“病理学,拜托能把英语学好吗?”
“这个单词又没学过,我哪会!”杨陌叉着腰一脸的理直气壮,“你看这种书干什么,难道将来想当医生?我跟你说,晴子的爸爸就是医生,你可以以后多和她交流交流......”
哗啦——椅子向后拖动的声音。
晴子站起来,从后门出了教室。杨陌听到动静,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来找薛紫阳,不就是想这个没眼力见的孩子给自己和晴子腾地方吗?怎么自己倒和薛紫阳聊起来了?怪不得晴子要走。
杨陌顾不得和薛紫阳胡扯,忙追了出去,“晴子,等等......”
薛紫阳合上书,慢慢推了推眼镜,“不想我和她独处吗?防备心真高呢!”
杨陌在教学楼楼道里追上晴子,她一把抓住晴子的手腕,“晴子,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你有了安倍,还来理我做什么!”晴子一把甩开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杨陌愣了一下,本以为是自己屡犯不改惹怒了晴子,一听这醋意十足的话,顿时明白了,脸上笑得像开了数十朵的月季花,“原来晴子吃醋了......”
晴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一红,登时辩解道,“我没有!”
“没有,那红脸的是谁啊?”
“我......”
杨陌搞清楚晴子生气不理自己的理由,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揽住晴子的肩,不经意间,晴子的肩变窄了许多。再仔细观察晴子,小脸惨白,不再是以前晶莹如玉的象牙白了,以前小巧的瓜子脸下巴更尖了,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晚上并没睡好。她心里一阵内疚,只顾着自己风花雪月,有多久不再关心晴子是胖了还是瘦了,脸是圆了还是尖了,个子是不是又长高了。想起以前自己就算手上破了一点皮,晴子也会发现,一边骂着自己不小心一边翻箱倒柜的找创口贴。自己,真的忽视晴子好久了。
不禁眼有点酸,杨陌把头搁在晴子的肩上,有点膈人,竟然这样瘦了,“晴子,对不起......”
晴子刚才还在抗拒,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意,手不自觉的摸上杨陌的头,“杨陌多了个好朋友,我该高兴才是,可是,看到你和那个安倍那样好,我就......”
“安倍是我的好朋友,可晴子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杨陌扳住晴子的肩,认真的望向她的眼里,“晴子的存在,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啊!”
晴子看到杨陌眼里的笃定与认真,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风从走廊里穿过,扬起晴子细碎的发,迷了杨陌的眼。
薛紫阳站在走廊拐弯处,隐在逆光里,眼镜遮住他的眼神,表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