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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马智琛原以为去县城不会住太长时间,没料到一住就是几个月。转眼又是四月,烟雾蒙蒙,淫雨霏霏。

马智琛的母亲生日,他必须回洪江一趟,要去向古大人请假。刚刚走出不远,发现前面有一个年轻女孩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外套的领子上,有一些白色的毛。他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那张脸,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完全被这个女孩迷住了,鬼使神差,就跟在了女孩的后面。因为在下雨,一般行人,均躲进街的两边避雨,街面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女孩很特别,见到雨也不躲,一直在街的正中走,雨点飘落在她的身上。

一次又一次,马智琛想上前和女孩搭讪,到了最后一刻,所有的勇气,又在一瞬间流失。就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马智琛的整个心事,全都在女孩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就连女孩走到了县衙,他也没有注意到。

到了县衙门口,女孩抬腿向里面走,马智琛稀里糊涂地跟在后面。县衙门口站了两名衙役,女孩进去时,衙役没有理会。待马智琛到达,衙役却伸手将他拦住。他暗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女孩把自己带到县衙来了。

马智琛已经是县衙的工作人员,身份和这些衙役差不多,地位甚至比他们还要高一些。只不过,古立德将他当成一步暗棋,并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公开他的身份。他每次去县衙见古立德,走的也不是正门,而是从后门进去的。所以,县衙这些人,并不认识他。

他正想解释什么,前面的女孩突然转过身来,指着他说:“这是一个臭流氓,把他给我抓起来,送到大堂去。”

马智琛吃了一惊,难道后面还跟着一个大流氓?自己怎么一直没有发现?他转过身去看,两名衙役已经扑上来,将他抓住。

马智琛本能地想挣扎。以他的功夫,这两个衙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转而一想,自己如果在县衙门口动手,事情就闹大了。再说了,进去的反正是县衙,自己怕什么?便没有动作,任凭两个衙役架着他,走进大堂。

古立德正坐在堂上写文案。

洪江城里,无影神手虽然被抓住,已经被朝廷核准后秋决。可就在无影神手被抓住的同时,又冒出了一个杀人魔。这几个月的时间,杀人魔已经杀了五个人。前面两个,都是从背后抡大棒子,将人击昏,拖到暗处抢劫,再用刀将人杀死。从第三个起,手法变换了,往往从背后将人抱住,接着就用一把锋利的刀子,将人家的脖子给抹了。

大清朝开国的前一百年,杀人案并不多见,这样的恶性杀人案,更是少之又少。可到了现在,世道确实是大变,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案子都有发生。对于刑事案件,古立德原本是可以不过问的。县里有两个巡检司,他们专职负责治安,这类案件,由他们管着。而在县衙里,还有一名典史,主要负责与法律有关的事务,自然也包括刑事案件的管理。而古立德所聘用的三个师爷中,就有一个刑名师爷,同样管理与刑律有关的事务。

可这个杀人魔的案子实在太大了。前两次杀人,古立德并没有亲自出面,从第三次作案起,他便不得不亲自去现场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案子还没有线索,宝庆知府乌孙贾已经数次对古立德严加训斥。

古立德不得不就此案写一个详细报告,这个报告,既是送给乌孙贾的,也是送给朝廷的。古立德非常清楚,乌孙贾也不想背责任,一定会将古立德的报告直接上报。自己的报告如若不写清楚,就可能被别人利用。

正当古立德绞尽脑汁想措辞的时候,衙役押着马智琛进来了。

古立德听到公堂中有异样的声音,以为是什么人来打官司了,抬起头,也没仔细看,便问:“什么事?”

奇的不是马智琛被押上了公堂,而是马智琛所跟的那个女孩,竟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此刻,她就站在一边,听到古立德问起,没待衙役回答,她先开口了。她指着马智琛说:“这个人是个臭流氓,跟了我几条街,想对我行不轨之事。”

古立德一听,顿时肺都气炸了,惊堂木一拍,斥道:“大胆,把人犯带上来。”

两名衙役押着马智琛向前走了几步,并且按着他,要他跪下。

古立德是个近视眼,一开始,既没有认真看,就算看了也不一定能看清。现在,马智琛被押到了面前,他再一细看,惊讶了,立即说:“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衙役还在按着马智琛,要让他跪下,马智琛却坚持不肯跪,所以,这两名衙役没顾上回答古立德。倒是那个女孩,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胡闹。”古立德大喝一声,“快把人放了。”

两个衙役听到这一声命令,不再按马智琛,而是松了手。马智琛也因此站直了身子,带点挑衅地看着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根本不在乎他的眼光,而是以一种刁蛮的态度看着他。

古立德挥了挥手,让两名衙役退出,待堂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智琛可不敢说他看到这个女孩顿时被她迷住了,只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到县衙门口,莫名其妙就被抓了进来。”

“他说谎。”女孩说,“他当街耍流氓,一直尾随在我身后,走了几条街。”

马智琛说:“你走路,我也走路。难道只要和你走同样的路,就是耍流氓?你这个逻辑,也太强大了吧。”他原本想说太强盗了,临时又改了口。

古立德看了看马智琛,又看了看女孩,心中明白了几分,指着马智琛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女孩似乎想说话,古立德指着女孩说:“你不准说话,我自有分寸。”又对马智琛说,“你说,是,还是不是?”

马智琛哪里好意思承认?我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反倒是一张脸,完全红透了。

古立德突然觉得这件事挺好玩,公务之余,搞点娱乐也不错,便对马智琛说:“你如果不承认,那就算了。你如果承认,我就替她做主,把她许配给你。”

女孩一听,顿时大叫:“不行,我不同意。我才不嫁给一个臭流氓。”

古立德不理女孩,只是盯着马智琛:“你快点做决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马智琛想,有县太爷替自己做媒,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婚姻之事,需要父母做主。自己来不及向父母汇报呢,能答应吗?正犹豫着,古立德又说了:“既然犹豫,那就说明你是不愿意了。既然不愿意,那你们就散了吧。”

这话可把女孩惹怒了,高声说:“他一个臭流氓,算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同意或不同意?我不同意才是对的。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马智琛却在此时说了一句话,但因为声音小,古立德并没有听清。女孩离他近,听清了,是“我愿意”三个字。古立德问:“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说大声点。”

女孩抢着说:“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马智琛提高声音,说:“我愿意。”

女孩再一次大叫:“我反对。”

没料到古立德却说:“反对无效。”

更让马智琛惊讶的却是,女孩大叫道:“爹,您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能把我嫁给这个臭流氓?”

古立德一阵哈哈大笑。这是他几个月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马智琛却目瞪口呆,什么?这个女孩,是古大人的女儿?不然,她怎么叫爹?

古立德笑过,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打不相识嘛。智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女儿静馨。你们两个,先去后院喝茶,我这里还有点事,处理完了就来。”

古静馨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马智琛是来向古立德请假的,原本说一声便可离去。然而,现在情况起了变化,他想多和古静馨在一起,自然不愿离去。既然如此,他就应该向古立德告别,然后随古静馨一起去后院。问题是,他不好开这个口,不知是该叫古大人,还是叫岳父大人,只是羞赧地鞠了一躬,跟着古静馨走去。

古静馨走了几步,到了门边,突然停下,便转过身,指着马智琛说:“臭流氓,别跟着我。”

马智琛说不清心中是种什么滋味,只是尴尬地冲古静馨一笑。

古静馨喝道:“笑什么笑?你以为你的笑好看吗?一副色狼相。”

马智琛更加尴尬,好在古静馨说过这句话后,转身进门。马智琛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县衙后面是一个院子,对于这个院子,马智琛并不陌生,他已经来过很多次。只不过,以前每次来,古立德都在等着他,家里似乎没有别人。这个院子是历任县官的家,虽然不算太大,但和普通人家相比,也还算宽敞。马智琛也知道,古立德应该是有家人的,只是他从未见过。

早在洪江的时候,马智琛听到一些议论,说古立德是一个贪官,他一到黔阳,便指使胡不来大贪索贿。和古立德接触多了,马智琛意识到,古立德是个清官,他不仅清,而且对自己很刻薄,生活得很苦,因此马智琛对古立德生出了敬慕。

一个妇人,正在旁边的回廊里打扫。古静馨快步上前,甜甜地叫了一声娘。马智琛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更尴尬的境地。这位竟然是古静馨的母亲,古大人的妻子,那么,她就完全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岳母大人。和未来的岳母大人这样相见,是不是太唐突了?

“这一天,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古夫人停止清扫,站起身子,看着女孩,“你看你,头发都湿了。”

此时,她才看到身后的马智琛,脸色有点变了:“他是你新认识的朋友?”

古静馨看一眼马智琛,道:“他?他是臭流氓。”

古夫人立即喝道:“不准胡说。”

马智琛立即趋步上前,施了一礼,叫道:“夫人好。”

古静馨立即说:“你真不要脸。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跟进来吗?”

“静馨。”古夫人制止道,“你真是越来越刁蛮了。”

“娘——”古静馨撒娇地叫了一声。

古夫人说:“你们一起从前面进来,是不是你爹让你们进来的?既然是你爹让进来的,他就是客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客人?”

古静馨说:“他是什么客人?他就是一个臭流氓,在街上见了我,立即眼睛发直,还一直跟着我。一跟就几条街,不是臭流氓,是什么?”

古夫人说:“越说越不像话了。”又问马智琛,“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

马智琛再次施了一礼,“夫人,我姓马,叫马智琛。是洪江人……”

古静馨立即说:“什么马智琛?我看你就叫花和尚得了。”

古夫人再次制止女儿,又向马智琛道歉,说:“老爷年轻时候就去了京城,几个孩子一直是由我带着的。都是我管教不周,养成了她的刁蛮任性。”

古静馨不高兴了,道:“娘,哪有你这样当娘的?当着一个外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

古夫人不理女儿,而是请马智琛进屋。一起向里面走的时候,古夫人问:“马公子找我家老爷,是不是有什么事?”

马智琛说:“我在古大人手下当差,这次到县衙,原是来向古大人请假的。后天是我娘生日,我想回洪江一趟。”

古静馨真是孩子品性,说变就变,听马智琛说要回洪江一趟,立即说:“我听说洪江很好玩,是不是真的?”

古夫人又制止女儿:“哪有这样和客人说话的?一点都不懂礼貌。”

古夫人请马智琛坐下,自己去倒茶。古静馨抓住了机会,说:“你还没回我话呢,你说,洪江是不是很好玩?我听说,洪江是个大码头,繁华得很,比长沙府还繁华,是不是真的?”

马智琛说:“洪江城很小,没有长沙府大。不过,洪江是古城,有几千家商铺,大多都是几百年的古建筑。洪江还有一个大码头,每天来往的船只有几百艘。”

“那你答应我,带我去洪江玩。”古静馨说过,立即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他说,“不准不答应。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就不叫你臭流氓。”

古夫人端着茶出来,恰好又听到臭流氓三个字,便嗔道:“静馨,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等你爹回来,我让你爹骂你。”

“我爹才不会骂我。”古静馨说。

古夫人说:“这孩子,被我惯得一点样子都没了。”

古立德恰好走进来,接道:“不要紧,我们找个人管一管她,就好了。”

“她无法无天,谁管得了她?”古夫人说,立即站起,“老爷回来啦。”

古立德说:“我们给她找个婆家,就能管住她了。”

古静馨的脸立即红了,叫道:“爹——”

古立德一阵大笑,道:“哈哈,我们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还知道脸红啊。知道脸红就好办……”

古静馨立即打断了父亲,说:“爹,我要去洪江玩。”

古立德一时没明白过来,拿眼看马智琛。他大概是觉得奇怪,刚才还是火星撞地球,怎么一转眼,两人就搞好了,还要跟他一起去洪江了?

马智琛意识到如果不解释,古大人要误会,连忙说:“大人,我过来,是想请几天假,回洪江给我娘过生日。小姐听说我要回洪江,就闹着要去洪江玩。”

古夫人说:“马公子是请假回去给他娘过生日,你跟去干什么?”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他一个年轻男人,你一个年轻女子,这么跑到人家家里去,像什么话?

古立德不再提这个事,而是问起马智琛的工作。

马智琛说:“所有的办法,我都想过了。到了现在,我是真的觉得我的能力不行,再也没有办法了。”

古立德说:“不。首先,你必须对自己树立信心。其次,你要想清楚一点,一定是你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存在一定的遗漏。”

古静馨听说他们谈采花大盗的案子,又来了兴趣,说:“我听人家说,这个采花大盗,来无影去无踪,会隐身术,是不是真的?”

这个问题,把古立德和马智琛都问住了。如果说,这个人不会隐身术,那么,他在黔阳县城作案那么多起,为什么一直没有人看到?有时候,一个晚上就作案几起。虽说到了晚上,街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可自从出了采花大盗之后,县城加强了晚上巡逻啊。为什么他在县城里走动,如入无人之境?如果他不会隐身术,那么,他到底是怎么隐身作案的?

和古立德说了几句话,马智琛便告辞离开,第二天一早,租了一匹马,往洪江赶。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地上很泥泞,出行的人便少了。马智琛策马飞奔,归心似箭。冷不丁从一棵树后闪出一个人,拦在他的前面。他大吃一惊,连忙拉住缰绳,胯下的马直立而起,除些将前面的人踩倒。

马智琛大叫:“不要命啦?这一下要是踩下去,你还能活吗?”

话说完,他已经看清,竟然是古静馨。

“怎么是你?”马智琛问。

“怎么不能是我?”古静馨说,并且倒打一耙,“你赖皮,昨天说好了带我去洪江的,你却一个人跑。”

马智琛是又惊又喜又怕,说:“你一个大姑娘,我怎么带你去洪江?”

古静馨说:“怎么不能?你怎么去,我就怎么去啊。”

马智琛说:“我的大小姐啊。我是回家,带你一个大姑娘回去,我怎么向我家人说?”

古静馨说:“怎么不能说?我爹不是把我许给你了吗?”

马智琛哭笑不得,你爹那是叫许啊?在公堂之上,他确实说过那话。可是,后来到了你家,他只字都没提啊。难道说,他不是开玩笑吗?再说了,他当时说的时候,你不是坚决反对吗?现在,你又拿这个说事了。

马智琛说:“我的大小姐,就算那是真的,那也要我跟家里说,然后三媒六证。你现在就去我家,算什么事?”

“谁要去你家?”古静馨说,“难道我就不会自己走?”

古静馨说过,返身去了树后。马智琛刚才没注意,现在看到,树后面竟然有一匹马。古静馨走到马前,翻身而上。

马智琛的印象中,南方女人,会骑马的不多。古静馨的年龄应该不大,最多十七八岁吧,上马的动作,竟然如此娴熟,确实让他有了另一种兴趣和好感。

原本,马智琛不敢和她一起走,转而一想,是她跟着去的,他又不是拐骗妇女。

两人骑着马,并肩进入洪江。洪江认识马智琛的人不少,见一个年轻美女和他同时回来,都感到惊奇,纷纷和他打招呼,也不忘问一句:“智琛,这是谁啊?”

马智琛早已经在跑上想好了应对之词,说:“是我一个同事的孩子,来走亲戚的。同事让我把她带到洪江。”

马智琛原想先安顿了古静馨再回家,他正考虑将她安排在哪间客栈,不想迎面碰到了三叔马占坡。他正想躲开,马占坡却主动跟他打起招呼:“智琛回来啦?什么时候回的?”

马智琛只好回答:“刚到,还没来得及回家呢。三叔,你这是去哪里?”

“我去常德商会结账。”马占坡说,“你身边这位是……”

古静馨倒一点都不认生,听马智琛叫三叔,她也叫三叔,说:“三叔,我是智琛未过门的媳妇。我叫古静馨。”

马占坡吓了一大跳,未过门的媳妇都领上门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这事如果传出去,马家在洪江要出大丑了。马占坡不敢去常德商会要账了,转身就走,要赶回家去报信,商量对策。

马智琛一时不知怎么办,实在忍不住,数落了一句:“你要害死我了。”

古静馨觉得好玩,说:“我做错了什么吗?”

马智琛说:“你什么时候成我未过门的媳妇了?”

古静馨说:“你不想娶我,是吧?那正好,我还不想嫁你呢。从今往后,我们不准再提这件事。如果你再提,我就杀了你。”

马智琛说:“还说以后?眼下这关,我就不知道怎么过。我三叔回去一说,我们全家肯定知道了。你让我怎么向家里解释?”

古静馨说:“这有什么难解释的?我去帮你解释。”

马智琛想,闹了这一出之后,还真不能让古静馨住别的地方,至少要将她带回自己家,向父母解释之后,再考虑安顿她。真是没想到,她竟然给自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马占坡赶到大哥家,告诉马占山夫妇,智琛把未过门的媳妇领回家了,马占山家顿时炸了锅。

“这个孽子,还翻了天啊。”马占山大叫一声,随手抓了一根棍子向外走。马家其他人,也都跟在后面,追了出来。一行人赶到门口,恰好见马智琛和古静馨过来。马占山并没有先看儿子,而是先看古静馨,暗想,这小子还有点眼光,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啊。嘴里却说:“孽子——”

马智琛不能容父亲把话说完,他立即解释:“爹,她是古大人的女儿古静馨小姐。”

马占山猛地一愣,大人?大人是官员的专用名词。儿子说的是哪个古大人?再一想,古大人嘛,不就是古县令?难道说,这是古县令的女儿?如果是古大人的女儿,自己就不能对儿子发脾气了。如果儿子能娶到古县令的女儿,马家在洪江城里,可就扬眉吐气了。

“古大人的女儿?你三叔不是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儿媳妇吗?”马占山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

古静馨立即说:“马伯伯好。刚才,是我跟马三叔开玩笑。”

开玩笑?婚姻大事,能开玩笑吗?可人家是古大人的女儿,她说是开玩笑,那就是玩笑,马占山能说这个玩笑不能开?他只好将棍子藏在身后,请古小姐进屋。等妻子领着古小姐进去时,马占山又拉住儿子,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古大人的女儿带到家里来了?”

马智琛能说得清楚吗?只好说:“在路上碰到的。她要到洪江来玩。”

马占山不太相信,问:“真的是碰上的?”

马智琛说:“真的是碰上的。我娘的生日一过,我还要赶回县里去。至于古小姐,她如果住在洪江,你们就好好安排,她如果不住,就由她。”

马智琛说得轻描淡写,马家却像接待皇帝的公主一般隆重。一家人先是在准备生日宴,现在重心转移,全都忙着古静馨的接待。有人去替她清理房间,马夫人则亲自领着古静馨参观这个家。她心里不是不清楚,所谓未过门的儿媳妇一说,绝对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如果儿子能娶到古小姐,自己在马家的地位,便要提高很多。自从马占山娶了二房过门,她的地位便一落千丈,这从天而降的古小姐,绝对是自己翻身的好机会。

没有多大工夫,马夫人将古静馨多大年纪,有没有说婆家之类的事,全部打听清楚了。

安顿了古静馨,马夫人又找到儿子,问所谓儿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父亲问,马智琛一定不会说,既然母亲问起,他就将昨天见到古静馨,又一路跟到县衙大堂的事说了。当然,他没有说是自己跟着古静馨,只说恰好同路,造成了误会。

马夫人立即又去找丈夫商量。她认定,古大人对儿子印象不错,这门亲事,应该有八成把握,希望丈夫上心,是不是找个人去试探一下古家。

晚上是马夫人的生日宴。马占山最初只准备陪马夫人以及几个孩子吃餐饭算了。他知道,这个生日宴,如果搞得规模大了,二夫人、三夫人可能有意见。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古小姐,整个事情就变了,规模扩大了好几倍,将马占林、马占坡也都请了来,家里摆了五桌。当然,名义已经不再是马夫人的生日,而是接待古大人的女儿。

古静馨一下子成了女主角。

古静馨倒一点都不认生,对于马家的热情,照单全收。事后她告诉马智琛,她只是觉得好玩,要给马智琛一些尴尬,看他怎么把这场戏唱下去。马智琛也知道这场戏没法往下唱了,整个晚上都埋着头,一句话不说。只是宴席之后,他找机会对古静馨说了一句话:“明天一早,我就要回黔阳,你是回去,还是留在洪江?”

古静馨想都没想,说:“我是到洪江来玩的,肯定要玩几天。你回去也好,跟我爹我娘说一声。”

第二天,马智琛却没能回黔阳,就在这个晚上,杀人魔又一次出手了。

这次杀的是一个女人,兴国票号的大女儿郑春英。这个郑春英早已经嫁了,夫家在黔阳城,丈夫是个瘾君子,因为吸毒,被官府抓了,必须缴齐一百两银子,才能放人。

郑春英的夫家,已经家徒四壁,哪来的钱?她只好回娘家借钱。

郑春英的父亲已经去世,当家的是哥哥。哥哥知道,抽大烟是个无底洞,不太愿意帮这个妹夫,给了妹妹一些脸色,还将妹妹数落了一顿。郑春英一心想救丈夫,便去找亲戚借钱,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杀人魔。

章益才接到报案,已经带人出现在现场,同时,也派人向县里报信。

马智琛知道,这件案子一犯,古大人下午一定会赶过来,他也就没有必要返回县城了。

不仅古立德赶来了,第二天,知府乌孙贾也赶来了。乌孙贾见到古立德,顿时一通臭骂,骂古立德是个庸官,是个扫把星,一来黔阳,就把当地搞得乌烟瘴气。又数落古立德,说什么打败了野狼帮,其实野狼帮根本没有被打败,只是赶跑了,最近,野狼帮又回到宝庆府辖区内活动了。又说古立德好大喜功,搞什么禁烟,结果把洪江的经济搞得一团糟。还说要上折子,把古立德在黔阳的所作所为,向总督府甚至向圣上说清楚。

起初,马智琛见乌孙贾骂古立德,以为仅仅是因为杀人魔一案,后来听别人说了些话,才明白,乌孙贾其实是恨古立德挡了自己的财路。

大清朝的官员,俸禄都不高,一个七品官,一年下来,也就四十多两银子,加上其他一些补贴,也就增加了不到十两,再加一些粮食。拿到的薪银,被称为俸,而拿到的粮食,被称为禄。知府是从四品官,每年所拿到的银子,也不过一百两左右。

就这么点薪水,如果不贪,虽说不至于饿死,但一定会过着穷日子。十年寒窗苦读,大家都是为了当官,但没有任何人是为了当官后受穷,而是为了当官后享受荣华富贵、妻妾成群。荣华富贵从哪里来?贪?不能一概而论,并不是每个人当官都是为了贪,更多的人,当官之初,是立下志愿坚决不贪的。

虽然不贪,也还有银子的来路,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只要当个知府,即使不贪,三年之后,也能挣到十万两银子,每年都有三万多两。这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门路不少,下级送,是一个重要途径。

清朝有一个下级给上级送礼的规矩。逢年过节,肯定是要送的,不是年不是节,也要巧立一些名目送。比如夏天天太热,办公太辛苦,于是,下级给送来银子,称为冰敬,也就是送给上级置冰降温的。冬天又太冷,不要紧,下级又送来银子,称为炭敬,给上级买炭烤火用的。清朝的官不多,如果像现在遍地都是官,一个县就有好几万官员,一个知府一年就远远不止十万雪花银。

下面的县官呢?既然要向上送那么多银子,光靠自己一年几十两俸银能成吗?自然不成,他也得想办法,靠点火耗什么的还不行,一定得向下面伸手。好在下面总有些富户,巧立名目,总能弄到些银子。

从古至今,升官都要看政绩,而这个政绩怎么看?糊涂蛋才会认为把经济搞好了,多收税是政绩。你收的税再多,充实的也是国库,而税银是一级一级往上交的,是不是政绩,那得你的上级说了算。而上级既要看你上缴的税银,更要看自己的钱袋。比看政绩更直观的,是你往上送了多少。往上送得多了,上司自然就知道你政绩好了,不然,你从哪里弄来的银子?

古立德却是个另类,他不搞这一套。

你不搞这一套怎么行?人家知府可是等着这笔收入啊,你这个下属,不是在给上级减工资吗?胆子也太大了吧。事实上,被古立德减少了收入的,远远不止知府一个人。一个知府衙门,该有多少人的官职比古立德大?就算是那些官职比他小的,人家也是上级部门,也是府级领导。

如此一来,古立德把所有上级,全给得罪了。

整个宝庆府,官员们提起古立德,个个都恨得牙痒痒。

乌孙贾赶到洪江,既是因为杀人魔一案搞得他焦头烂额,向上没法交代。林则徐当了钦差大臣,新任的湖广总督周大人可是盯着这个案子了。另一方面,乌孙贾也要抓点内容,准备整倒古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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