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受伤了,灵通几乎可以断定,于是他又搭了一支弩箭,遥遥逼住对方。
把我的人放下!灵通喊了一声。
老太太抬起头,脸前的黑雾淡薄了不少,手里并没有放下拖拽的人,只是望着灵通。忽然,老太朝他跪了下来,把灵通吓得赶紧闪过一旁,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怎么就给跪了?
老太又佝偻着腰喘了一阵,原来她不是给灵通下跪,是有点儿脱力,站不稳,看来她确实受了重伤。她挣扎着爬起来,在桌子上勾了一根筷子长短的铜棍,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地下插。
灵通眼里瞧见那铜棍上符文密布,显然是阵枢,不好,这老太太要设阵。联想到刚才遇到的那个恐怖的幻阵,如果阵法一旦成型,自己这几个人恐怕就都走不成了。
于是灵通抬手,出箭,这次的弩箭并没朝着老太的脸上,而是朝着那只拿着阵枢的胳膊上去的。
利箭如风,呼啸而至,并没有黑雾阻挡,那弩箭破风响处,“噗”的一声扎到了老太的右肩,“当啷”一声,阵枢掉落。
老太惨叫一声,向后仰到,弩箭上自有密符宝器加持,镇压邪崇,一箭射入后,老太的身体有黑气散出,时浓时淡,她的哀声也一直未曾停止,一声声沉闷阴郁的哀嚎像垂死的野兽,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那拉从暗处走出来,既然老太已受重伤,那么他就没必要藏在暗处偷袭了,不是因为不需要,是因为他知道受伤了的野兽更可怕,他怕灵通一个人顶不住。既然一个人不行,那么就两个人试试。
那拉和灵通站到了一起,看着黑雾渐淡,但依然看不清楚面容的老太慢慢地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这个小死人,是哪家的萨满?
海西乌拉那拉,那拉倒是正经八百的回了一句。
好,好,你呢?又是谁家的?老太又望向灵通。
我啊,我是自学成才,什么都会一点儿,灵通也如实回答。
老太仰起头,朝洞顶望了半天,才又说道,可怜我的家族,历代所学,就要被你们两个没来由的小辈给完结了吗?
你,一个满族的萨满,在我中原术科世家面前比狗都强不了多少;你,一个无门无派、半路出家的野路数,老天,你真是瞎了眼啊。说这就向着洞顶吼叫,语气凄厉怨毒。
住嘴,你一个害人性命的活尸嚷嚷什么?老天确实是瞎眼了,要不然怎么容得你这样的东西存活于世。
还术科世家,你对得起你祖宗吗?你所谓的世家就是教你这样害人的?如果他们都教的是这些,又怎么可能成为世家?还大言不惭,还指天呵地,还愤愤不平,你猴哥个腿毛啊?灵通也是气愤填膺,所以骂起来也有些口不择言。
我只想救我的儿子,我们家就剩他一个了,他死了家族的根苗就断了,他不能死,必须用生魂炼制丹药才能为他续命,等我的老头子找了药回来就能医好他。
炼制生魂?多长时间服一次丹药?灵通走近了几步,又问了一句,那拉也亦步亦趋的跟着。老太倚靠在了石桌上,伸出手护住桌子上的那人,那人大概就是他的儿子。
灵通瞧了瞧,身材还蛮高大,但是,已经不成人形了,到处是创口,虽然都被老太用针密密麻麻的缝住,但就像个破烂的皮球,伤口还滴滴答答流着脓水,老远都能闻得到阵阵的腐臭的腥气。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中了毒。
一年,起码一年他就会发作一次,每次都是生不如死啊,可恨那个天杀的匹夫,对我儿行如此恶毒之事,简直禽兽不如。
多久的事儿了?你儿子中毒。灵通没再靠近,也伸手制止了那拉,太近了容易把人逼入死路,老太这样的高手,别看受了重伤,如果逼迫过甚,虎入穷巷,反口噬人,两人不一定能扛得住。
6年了,我当家的也走了六年了。老太好像也很害怕他们接近,手里悉悉索索的不断摸着躺在石桌上的儿子,这时候的再也没有一个术法大家那样渊渟岳峙的巍然气度,而更像一个在久病儿子身边全力守护的母亲。
一瞬间,灵通和那拉有些心防失守,他们久离家园,家里都有老母。
那拉想到了自己远在长春的母亲,自己南下已经数年了,却只回去过一次,他甚至想到了那里冷的能冻掉鼻子的天气,真冷啊!
不对,有古怪,这是什么时候,大敌当前,自己怎么会想起母亲来,凭着自小在野外生死之间的大考验,那拉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
上当了,这又是老太玩的计谋,特么的。
他伸手向旁边划拉了一下,拉住了灵通的衣襟,灵通扭过头朝他苦笑了一下,显然,灵通也感觉到了。
等两人再朝老太望去的时候,老太已经在河对岸了,他们之间凭空出现了一条河,她在河的那头,他们在河的这头。
原本十几米的距离间,瞬间被填塞进了一条大河,头上也是黑雾缭绕,大河黑水滔滔,不知有多深,就在他们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河水奔腾而下,气势壮阔,吓得灵通和那拉急忙抽身而退。老太离他们也越来越远,就像电影里被拉伸的镜头,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又让绕进来了,两人同时想到,看这意思,即使破阵而出,雷战他们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站在了河岸的平整处,灵通看了看那拉,说我来吧,看能不能再请一回仙人。那拉伸手制止,然后从背包里扯出了一包东西,平铺在地上打开,是一串黄铜的腰铃,还有一杆二尺半的晃铃,是萨满的标配,但灵通从未见那拉使过。那拉先是向着四方叩首,让后念念叨叨不绝,神情郑重肃穆。
灵通很少看到那拉这么郑重其事的时候,大部分是半梦半醒之间,偶尔清醒也是一时三刻而已。
正当那拉系了腰铃,伸手准备抓起晃铃的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炸雷似得轰响,他们所在的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好像突如其来的地震一般,天地震动,所有眼前的景物都开始剧烈的晃动不止,灵通和那拉也都被震倒在地上。
灵通想要拉着那拉找地方躲躲,幻阵虽是虚幻,也一样能够杀人,可那拉还不忘往包里划拉自己的东西。
混乱大概持续了十数秒的光景,灵通两人还没跑出多远,场间就渐渐静了下来。
是谁,是谁破了我的幻阵,哪个人敢破我的阵,老太凄厉的叫声在空中响起。灵通再次瞧过去的时候,头顶的黑雾已经渐渐散去,那条黑浪滔天,奔腾回旋的大河也倏然不见。老太在他前面十几米左右现出身形,手里还抓着一个人,是那位特警战士,身前的地上还插着那根铜棍,但是已经断了半截,想来就是刚才成阵的阵枢。
邪门外道,也敢称狂,简直是狂犬啸天,郭玉的声音在灵通身后响起。灵通回身看到了郭玉和老赵,二人紧走几步,和灵通两人站成了一排。
这老太厉害的很,要小心应付,我和老赵是废了爷爷给我的两根阵枢才进来的,郭玉轻声跟灵通说。灵通凄惨的笑了笑,说知道,你就看看我们俩这样儿,就知道了。
郭玉还待再说,对面的老太说话了。
你是哪家的小丫头,别告诉我也是野路数出身。
河东,郭家。
呵呵,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山,能容得下这么多的能人?也罢,好歹是郭家,死到你手里也算不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