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和下达命令,就三个尸体抬回天元号时,宫子尧突然从后头冲了上来:“哎哎哎。别动,别动!”
两朵盛开的桃花眼里满是兴奋的精光,急匆匆的凑到担架旁,一手拿着小瓷瓶在白骨上刮来刮去。
他蹲在担架旁,从白骨上收集一点点绿色的粘液。庄老翁方才在船上已经说了,这三名使者定是被渤泥的食人藤消化掉的。这森森白骨上残留的,一定是食人藤分泌出来的毒性汁液!
西亭正需要这个!
郑和也明了宫子尧在做什么,但还有有些担忧的问道庄老翁:“宫太医这样收集的食人藤汁液有用吗?”
庄老翁点头:“自然是有用的,只要这些粘液还没有被消散,他的毒素便一直在。三名使者,不仅为大明朝献了身,而且救下了西监副的性命。”
郑和也叹息了一声,不忍心多看那三堆白骨一眼,渤泥的做法是偏激的,但他同时也是一个痛失儿子的父亲,该有的愤怒之举。
他不能指责渤泥国王什么,在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他甚至不能跨进渤泥一步,如果带着整装的军队进入渤泥,那就真的矢口难辨了。
“将三名使者的骸骨抬回宝船!”再次叹息一声,郑和隐在袍中的手捏成了拳,负手往船上去。
三名使者为国捐躯,郑和特地加封了三人的官职,并以海葬之礼,三声礼炮,慰及亡灵。
又嘱咐一旁的记录官,细细的将今日之事记录下来。
再望一眼渤泥的郁色葱葱,郑和第三次叹息,吩咐水手们开船离岛。
离开渤泥国,下一个访问的国家便是占婆。
占婆与大明已是旧交,大宋就曾经引进占婆的水稻。只是,这次出使之路坎坷,不知道占婆国,会有些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等着他们呢?
郑和不愿去想,此时有让他更为焦心的事情。按照庄老翁的方法,宫子尧已经带着食人藤毒汁和药物进入西亭的舱房好一会儿了,却迟迟不见人出来,他在指挥室是如坐针毡。
数着一旁的漏斗,过了近一个时辰,才看见小筷子提着太监服的衣摆冲上指挥室,禀报道:“大人,西监副醒了!”
“醒了?”消息太振奋人心,郑和的太阳穴猛地一跳,迫不及待的拨开眼前的小筷子,往西亭的舱房冲了过去。
速度之快,害的小筷子只得在后面跑着追:“大人您慢点啊!”
带郑和冲进西亭的舱房之时,险些和出门倒水的侍从撞了个满怀。
支开了屋子的下人,宫子尧关好舱门,回到床边,低声说道:“方才醒来了一小会儿,估摸着是两毒都在体内,她的身子承受不了,又昏了过去。”
“那毒到底解了没有?”听到西亭因为毒性又晕了过去,郑和急的心里一咯噔。
宫子尧见他急的一脸愁容,忙宽慰道:“放心放心,庄老翁的法子的确有用。你看西亭的嘴唇,已经转回了淡粉色,说明毒性已解,你不必太过担心。”
“那到底几时能醒来?”昏睡不醒,也是让他担忧的事情,西亭都已经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了。
宫子尧为难的眨巴了眼睛:“这个不好说,得看病人自身的体质,也许一会儿,也许一日,也……”
宫子尧挑着眉尖正说得起劲,目光猛地碰上郑和杀伤力百分之二十的寒眸,余下的话立即吞进了肚子,不敢往外蹦跶。
拿着手中的小折扇扇了扇,宫子尧清了清嗓子,话锋陡然一转:“刚刚喂她吃过药了,郑兄你就在此等着吧,这一会儿该是要醒来了。”
趁着郑和还没有道暴走的状态,宫子尧连药箱子都顾不上拿,踮着脚尖溜得飞快。
宫子尧有了底,郑和的一颗心才缓缓的落下来。这几日的忐忑似乎一瞬间得以释放,双肩也微微松懈了下来。
再苦再累,只要有西亭在耳边鼓噪,他想,应该也能笑着面对。
宫子尧说的没错,郑和在床边守了一炷香的时间,床上突然传来一句微乎其微的呻吟。
“西亭?”郑和急忙伏在床边,轻声呼唤。
床上的人儿缓缓苏醒,黑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两颤,苍白面容露出痛苦的神情。
似乎是在很努力的状态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好渴。”这是西亭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她现在嗓子里干的都快冒火了。
郑和闻言,立即起身给她倒茶。
扶着西亭坐起身,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身上,甘甜的清茶入口,西亭却微微皱了眉头。
小小的动作却逃不出郑和关切的眼睛,急忙问道:“怎么,茶水太热了?”
西亭摇头,痛苦的咽下口中的茶水,吐着舌头道:“宫子尧给我灌什么药了,满嘴的苦胆味。”
“呃?”郑和看着西亭不停吐舌头的模样,嘴角勾笑,原来是虚惊一场,倒忘记这女人是极其怕苦的。
“大口的将这口茶吞下去,就不会觉得苦涩了。”郑和引诱着西亭灌下了一杯茶水。
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正在慢慢转红。
“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恶心犯呕?”虽然西亭醒了过来,但郑和依旧不放心,毕竟两种毒在她的腹中,万一引起其他反应,此时察觉,还能及时的喊宫子尧来瞧瞧。
西亭听话的转了转脖子,扭了扭屁股,摇头道:“不想吐,也不要晕,就是饿的要死,肚子好瘪,可不可点一盘肉吃吃?”
“不行!”郑和摆手,立即断了西亭的念头,刚刚醒过来,药劲还没有过去,怎么能沾荤腥。
她这躺在这里好几天了,大难不死的醒过来,居然连肉都不给她吃一口,死太监真黑心!
“对了,你的手怎么样了?”刚想抱怨,西亭的目光突然触上了郑和的右手。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弱弱的问道。
郑和轻轻一抬手,又转了转胳膊,笑道:“已经好了大半,宫子尧虽然人花心,但是医术了得,有他在,我怎么可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