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真的!骗人!为什么、为什么!回答我,爸爸!妈妈!我、我回来了啊!”
烟尘弥漫的房屋中,传出了李煜凄惨的哭喊声……
但当然没有人会回应他,他所呼喊的父母互相依偎着,如同熟睡般安详。同伴们默然地看着这一切,谁都没有出声。
李煜默默地抓住二老的手,三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有多久、多久没有握过父母的手了,难道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吗?自己手中所握的珍贵之物干枯、冰冷,一如自己的内心。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干涩的嘴唇能够感受到咸湿的滋味,心口就像被堵住了一口大石,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如在云雾之中,不断哽咽着,最后连话都无法说出。
这一定是梦吧,仅仅只是出门了一趟,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家门而已,再回首,世界却已经大变,自己的生活也已经崩溃!如果这是梦的话,那就请快点醒过来吧!自己、自己一刻也不想待在这样地狱般的梦境中了。
然而祈祷并没有作用,无论怎么在内心呐喊、祈祷,世界还是那么残酷。仍是遍布灰尘的家,仍是毫无温度的双亲,仍是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
暮然间,李煜注意到父母的双手中握着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双亲那僵硬的手指掰开,里面露出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娟秀的字迹在皱巴巴的纸条上展开,那是母亲熟悉的字迹,他擦了擦眼泪,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瞬间,泪水浸湿了纸条。
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完全变了,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可怕!儿子,你现在在哪里,你能看到这封信吗?邻居们劝我们离开这个小区,说你已经发生了意外,但我们拒绝了。我们不会离开这里,这儿是我们共同的家,缺了任何一个人,这个家都不再完整。我们相信你一定会回来,到时候,如果能在第一时间让你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饭,即便是如此残酷的世界,大家的心中也一定会充满了安心与幸福。但很遗憾,恐怕这一切都无法实现了。你的父亲,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为了这个家出去搜寻食物,却不幸被怪物所伤,我决定在这儿陪伴他,一起等着你的归来。儿子,你能看到这封信吗?我相信你一定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不,不如说,请天上的神佛保佑你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抱歉,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们说,还有好多好多事想和你们一起度过,想看到你结婚、想看到你生子、想陪伴你一生一世……一定要好好活着,连带着我们的份一起!活下去!
喉咙发痛,嘴唇干涩,即便是哭泣也只是发出难听的声音。痛苦与自责充盈着自己的心头,这封信,这封带着满满爱意的信让李煜陷入痛苦与幸福的漩涡,越是感受到那股令人幸福得浑身安心的爱意,自己便越是痛苦上一分,无法用任何语言陈述的复杂感情涌上心头,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纸条,轻柔地将二老拥入自己的怀中。
怀抱着冰凉的二老,恍若回到了以前的时光,无比温暖、无比安心……
时光流逝,身后有什么人触碰了自己的肩膀,李煜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我们该走了,阿煜。”那是阿默的声音,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能从中听到一丝颤抖,“我、我很抱歉,但……请节哀吧。我们还必须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为了活着的人努力。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必须赶在夜晚来临前赶回家园。”
见到阿默开口,老鼠也声音沉重的劝道:“是啊,而且,刚才的动静实在是太大,说不定会引来别的异种,白天还好,到了夜晚异种最活跃的时候,我们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我知道。你们快走吧,这儿已经不再安全了……”
李煜没有回头,沉默片刻,他用嘶哑的声线回应道。他的声音冷漠嘶哑,就像对一切都失去兴趣的活死人般不带一点感情。
刁杰瑜皱了皱眉,他一把抓住李煜的肩膀,迭声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了吗?你留在这儿就等于是送死,你知道吗!我们必须得赶在天黑前完成任务,然后回家!别再……”
“家?”
李煜猛然回头,冷漠的感情突然像火山般爆发,他的目光空洞,视线似乎越过了几人,在对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人吼道。
“这儿就是我的家!他们一直在等我回来,为了等我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一线生机,就是为了给我这个混蛋做上一口热饭!你对我说家?我哪里都不去!这里就是我的家!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我的家里!”
“谁没有伤心绝望的时候!任谁都要从这种绝境中走出来!你觉得你这样做他们会开心吗?我父母更加凄惨!曾几何时我也想过随着他们而去,但现在我想通了,我要活着!复仇也好,为人类带来希望也罢,我一定要活下去!因为那也是我父母的希望!相信我,时间能够治愈一切的,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
刁杰瑜一把抓住李煜,却被后者毫不留情地掀开。看上去,两人好像又要爆发出激烈的冲突。
李煜愣住了,即便心情激荡,但他也能感受到这些人的善意。他们确确实实把自己当成了伙伴,错非如此,他们完全可以一走了之,而不必对自己百般劝说。一念至此,他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不行,我做不到,我不想离开这里,对于我来说,这里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我说了!我哪里也不去!我只想陪着他们……抱歉,谢谢你们……如果、如果我想通了,我还会回去找你们的……”
“等你特码想通了,你已经变成异种的粪便了!”
任由刁杰瑜如何劝说都无法挽回他的心意,心烦意燥的刁杰瑜忍不住大声呐喊道。
一旁诸人刚想上来劝架,楼外却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枭叫声,从声音中就可以听出,大楼外已经聚集了众多的掠食者。地板上再次传出震动感,坦克那特有的浑厚吼声从楼梯间传出,看上去,它已经从脱困而出。
老鼠脸色大变,他急匆匆地趴到阳台上观望了一阵,神色紧张地跑回来对众人说道:“快!快走!特码的坦克还没死,不仅如此,还有十几只异种围了过来。”
他看了看仍在对峙的李煜和刁杰瑜,气急败坏地掀开了两人:“你大爷的!你们这两个王八蛋还在发什么疯,真的不要命了啊!”
“阿煜……”
光头和阿凯同时对李煜说道,但没等他们的话说完,便被李煜打断。
“你们先走!”李煜抽出了那把家园赠送的苗刀,缓缓地打量了父母一眼,又看了看众人,“我为你们争取时间。”
“你又在这里发什么疯!”刁杰瑜焦躁地低吼道,“我是小队的队长,再怎样也轮不到你来争取时间。”
“我说了,我不走!你们还有任务吧,去吧,赶快赶回去,还有,帮我对家园的诸位说上一声谢谢,一直以来,深受你们的照顾了。”
他们还想要再劝,却被李煜冷声打断。
“别再说了,坦克加上十几个异种,如果一起跑伤亡更大不是嘛!刁杰瑜,你身为队长难道还对眼前的状况没有一丝判断吗!这种情况由我来断后争取时间不是最稳妥的嘛!啊,对了,忘了你是个16岁的小屁孩,也是,哪怕是新人类,也改变不了是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鬼的事实。”
“你、你混蛋!”刁杰瑜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看了其余人一圈,最后阿默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他握紧了自己的双拳,声音颤抖地说道,“你、我,我等着你想通了后回来……”
李煜惨然一笑,点了点头。他转身蹲在父母面前,用轻柔的声音说道:“等等我,儿子出去办点事,很快,很快就回来陪你们。这次,换我做一顿大餐让你们尝尝鲜。”
“走吧。”李煜朝阳台走去,“这儿有根水管,如果是你们的话,应该能够从这里翻下去吧。”
说罢,他双手撑着阳台扶手,准备第一个向水管攀援过去。正在这时,在他身后的每个人不约而同地上来朝他伸出了拳,李煜愕然,随即明白了他们的想法,阳光下,拳头与拳头相撞,一切尽在不言中。
“该死的,你一定要回来啊!”
“放心!”
每个人都知道,也许再也不能相见了。但尽管如此,他们都在心中发出祈祷,祈祷着奇迹的降临。末世中,生离死别是常态,但那也不代表他们能够默然视之。
一切尽在不言中。
由李煜起头,六人有惊无险地顺着水管爬出楼房,刚一落地,坦克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浑身是伤的怪物咆哮着朝他们冲了过来,远处的异种忌惮着坦克威势,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李煜发出最为畅快的笑声,他捡起一个玻璃瓶朝远处的异种狠狠甩去,大声吼道:
“你们这群丧失人性的可怜家伙们,都特码过来吧!大爷就在这里,我要把你们、把你们这些破坏我家的杂种一个个撕碎!哈哈哈……”
被猎物狂放的姿态给激怒,所有的异种用险恶的目光将李煜包围,甚至放弃了追捕其余的五人,远远的,传来刁杰瑜颤抖的声音。
“你、你一定要活下去啊!混蛋——”
下一刻,坦克与李煜短兵相接,李煜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恐惧,痛失双亲的他完全被愤怒所支配,狂热无比地跃起将苗刀狠狠地插入坦克的前胸,但还没来得急扩大优势,就被狂暴的坦克狠狠撞飞在空中。
鲜血如落英般在空中散落,即便五脏六腑疼痛难耐,但他嘴角却仍挂着一丝疯狂的笑容。
“我,要把你们通通变成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