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0]

将近中午，五人有些累了。偶尔会遇到休息的脚夫，竹杠停在路边，坐在石头上抽烟，见到面露疲态的游客就问：“要坐轿子吗？到山顶每个人五十块钱。”“我们乘电梯吧，今年新建的直达山顶的巨大电梯，叫百龙天梯。然后再坐索道去对面的山顶，从那边下山，不走来时路，景致会更新鲜。”龙笛建议。大家都赞同。在踏入电梯的一瞬间，雪容忽然有一种预感，想起了曾在公寓电梯里布下刀丝的魔鬼。然而却出忽意料，什么也没有发生。巨大的电梯内只有七个游客，除了雪容等五人，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和一位中年妇人。女子来到羽辰面前嫣然一笑：“辰，真巧啊，能在这里见面。”雪容觉得女子有点面熟，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关于她的回忆，终于想起她是祗陆公司董事长的千金陆霓鲸。她戴了一顶宽沿软帽，穿着红底白条宽带背心，白色短裙，红色细带凉鞋，一对耳环亮晃晃直打秋千。“妈，他就是我的未婚夫，华羽辰。”她微笑着把羽辰介绍给那位妇人，“辰，这是我母亲。”“伯母好。”羽辰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向陆霓鲸：“什么未婚夫，别开玩笑。”陆霓鲸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妈，您瞧，他总是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教人受不了！”陆夫人打量着羽辰，露出欣赏的神色：“长成大小伙子了！真是一表人材！霓鲸你算得上有福气。”“伯母过奖。”羽辰客气地回答，“我早已与霓鲸取消了婚约，因此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噢？”陆夫人有些吃惊，“什么时候取消的？我竟不知道！你们在上大学时不就订婚了吗？还交换了订婚戒指呢。我家霓鲸什么地方配不上你？”羽辰在陆夫人追问之下并未流露半点为难神色，依旧坦然自若：“一个多月前，我已当场对她讲明。虽是父母订下的婚事，但恕难从命。”陆霓鲸咬着嘴唇，恨恨看一眼羽辰，哼了一声别转头去，站在厚重的观景玻璃前远眺山色。陆夫人见此情景，笑了笑，道：“其实霓鲸也有不少追求者，可她偏偏只喜欢你。既然你不同意这桩婚事，那么更好，我可以放心带她去英国了。”陆霓鲸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浑身一颤，回头抗议：“妈，我不去英国！”她又回头望一眼羽辰，脉脉含情，幽幽带怨。“孩子，这些家事回头再说。”陆夫人对陆霓鲸使了个眼色，又露出了富于涵养的得体微笑，不再说话。陆霓鲸却径直来到羽辰身边，挽住了羽辰的胳膊：“妈，对不起。我要和辰在一起，所以，不能和您一起去英国了。”羽辰尴尬地想把手臂抽出来，她却挽得更紧，眼神仿佛受伤的小兽，有着执拗的依赖。羽辰向雪容的方向看去，她正和紫雾雨携手远眺，神情专注，仿佛根本不曾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那个导游龙笛却好整以暇地望向这边，嘴角泛起一丝看热闹的笑意。陆夫人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了电话，招手叫陆霓鲸过去：“霓鲸，来和舅舅打招呼。”羽辰获得了解放，松了口气，忙退到角落里。陆夫人接完电话，咛嘱陆霓鲸几句，原来是英国那边的公司有急事，要马上回去，让陆霓鲸继续既定的旅程。陆霓鲸依依不舍，陆夫人安慰地拍了拍女儿的头：“这些年，真是委屈了你。当年妈实在没有别的选择，才和你爸离了婚。我们不能够待在不爱我们的男人身边，空将年华辜负。”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羽辰，“霓鲸，妈在英国等你。”“叮咚！”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百龙天梯开到了峰顶。羽辰等人下了电梯，陆霓鲸也走出电梯，陆夫人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打算原路返回。“妈……”陆霓鲸泪光盈盈。陆夫人微笑着对她说：“希望你能尽快想通，过来找我。我会给你安排新的生活。”电梯的门在眼前缓缓关上，陆霓鲸独自坐在等待索道的长椅上，泪水慢慢滑落脸颊。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来到她面前，递上一块面巾纸，柔声道：“别哭了，这里还有许多好景致，不要辜负美景良辰。”陆霓鲸抬起头，看见一块导游牌挂在小伙子胸前，上面写着他的名字：“龙笛”。她接过纸巾，哑着嗓子说：“谢谢。”她一直喜欢着华羽辰，这个外貌英俊，霸气内敛的男子。可现在，那个男人就站在几步之外，和另一个女孩站在一起。这几步，竟像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你还是和她一起吧。”雪容看了看陆霓鲸，对羽辰说，“她一个人，又心情不好，有危险怎么办？”羽辰稍稍露出为难神色，但终于问陆霓鲸：“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啊？回丁香市还是接着走走？”“不回去，我要散心。”陆霓鲸回答，“这次和母亲出来，原本也是为了散心。”她十指交叠放在裹着黑丝袜的长腿上，指甲是精心修剪的椭圆形，还涂了一层红色指甲油。雪容忽然发现她的手指间有一层茧子，是很特别的地方，无论写字、用电脑，都不会在手指之间磨出这样的茧子。“和我们一起吧。”羽辰邀请，“我们也是来玩的，人多热闹嘛。”陆霓鲸点了点头，向后一甩长发，站起身来到羽辰身边。雪容把周翔拉到一边，低声问：“陆霓鲸平时有什么爱好？”“园艺、陶艺、插花、茶道。”周翔现出佩服神色，“是个有才艺的女人，和我们华董天生一对。”雪容轻笑：“放心，我对你家华董没兴趣。她还有什么爱好？一定不止这些。”周翔仔细想了想说：“也不知这算不算爱好，她还喜欢翻花绳。你问这个干什么啊？”陆霓鲸向这边望了一眼，二人便不再说话。缆车从架在两座山峰之间的索道滑过来，每架缆车恰好能坐六个人。六人排队上了缆车，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响起，缆车的门关上了，平稳地沿着索道滑了出去。缆车在碧蓝的晴空中行驶，下面是数百米的深谷，崇山峻岭，清流激湍。人们为了省时省力，架设了联接几座山峰的巨大索道，使游客们可以在短时间内从一座山峰前往另一座山峰，在途中还可以俯瞰山中胜景。人类没有翅膀，却以智慧建造了巧夺天工的空中桥梁，这点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都自叹弗如。“我们会不会掉下去啊？”陆霓鲸望着下面的深谷，有些担心地说，“辰，我有点怕。”“放心吧。”龙笛笑着说，“这是三年前建的，到现在为止一次也没出过问题。”正说着，缆车忽然剧烈地一晃，停住了。天使和魔鬼都和人类一样难逃惯性，纷纷向前栽在对面一排人的身上。紫雾雨和周翔两人的额头碰个正着，周翔捂着脑袋连连道歉，看来撞得不轻。陆霓鲸似乎也被撞晕了，双目紧闭倒在羽辰怀中。龙笛正撞上雪容，趁机在她耳边悄声说：“魅影要来了！我得走了！”说完，他便闭上眼睛，灵体化作一道荧光飞出车外。“真狡猾！”雪容将龙笛的人类身体奋力推开，丝毫不管他的脑袋在栏杆上碰出了很大的声响。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暗下来，仿佛山雨欲来，半空里卷起了一阵狂风，将缆车吹得摇摇晃晃，危危欲坠。谷内树声飒飒，似有野兽咆哮。车内诸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龙导和陆霓鲸昏过去了。”周翔说出了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被困在这里。是停电导致缆车停下的吧？”羽辰显得十分镇定。他摸了摸陆霓鲸和龙笛的脉搏，说：“两人都没有大碍，过一会儿应当就能醒来。”紫雾雨想和雪容说话，苦于中间的陆霓鲸和龙笛碍事，只好发了一条短信：“你能灵肉分离吗？”雪容飞快地回道：“不能。这个身体较弱，灵肉分离恐怕会出问题。”紫雾雨苦着脸看看雪容，回了一条：“我也不想。”手机忽然被强烈的电磁波干扰，疯狂震动然后自动关机。雪容望向天空，喃喃道：“来了。”她将手搭上羽辰后颈，柔声说：“先睡一会吧，索道没有那么快就恢复运作的。”她在羽辰和周翔之间释放了一阵沁人的香气，两人打着哈欠闭上了眼睛。“这是什么？”紫雾雨问。“防狼香水。这下他们就不会看见接下来发生的事了。”雪容用力按下缆车车门旁边的红色紧急启动按钮，车门向上升起。她一个漂亮的空翻，转瞬已经站立在车顶之上，然后举步踏上了索道。高山深谷之间，细细的索道在风中摇晃，女孩在钢丝上快步移动，白裙如一朵绽放的百合。“等等我！”紫雾雨隔着玻璃窗看见雪容的休闲鞋踏过头顶的索道，也打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紫影一晃，亦已站在索道之上。远处飞来了一阵黑压压的鸦群。雪容凌风而立，手中冰剑划出寒芒闪烁的圆形结界，将自己和紫雾雨护在其中。所有撞上结界的乌鸦都羽凝寒霜无力飞翔，直坠下山谷。渐渐地它们不敢上前，只是围着她们乱飞乱叫，呀呀声令人心寒。杀气重重，魅影就隐藏在这群乌鸦当中。雪容只守不攻，为了引她出来破去结界。紫雾雨与好友心有灵犀，二人背靠背在防御中冷静地寻找着魅影的所在，鸦群将她们的位置裹成一个黑鸦鸦的球形。紫雾雨水箭破空，向一只双睛闪着红光的巨大乌鸦直射而去。乌鸦柔软地伸展拉长，化作女子的身形，一只雪白的手凭空接住了透明的箭，捏碎成水滴。疆界在瞬间冰消雪融，雪容欺身直上，剑光如电直指数百只乌鸦当中的黑衣女子。女子形如鬼魅，在空中翻转腾挪，左躲右闪，十指间伸出细细的刀丝，荡开了雪容的攻势。“Shirley，人类的身体在空中没有丝毫的优势，即使你现在手中握着天使的圣剑。”她大笑，“何不抛下这累赘的身体，和我痛痛快快斗上一场？”她手中的刀丝如有生命，层层缠绕上来，密如蛛网。“即使我现在是人类的身体，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雪容冷笑，猱身上前，竟已经踏上了魅影的刀丝！她挥剑刺出，间不容发，一蓬猩红热血在空中飞溅。魅影捂着右臂踉跄退了开去，将刀丝回撤，雪容借力向相反的方向纵跃，稳稳地站回索道之上。“为什么？”魅影低呼，“你竟能站在刀丝上！”雪容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只不过和紫雾雨品茶对弈：“魅影，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不要打搅我这个难得的假期。”“可恶……”魅影声音中满是恨意与不甘，身形随鸦群一同飞散，一阵风将大块的积雨云送往南方，阳光重现。雪容和紫雾雨回到缆车内，车里的人还没有醒来。索道两端显示供电状况的指示灯重又亮起，停在半空的缆车缓缓启动，沿着索道驶向对面的山峰。“雪容，你是怎么做到的？”紫雾雨也十分诧异。魅影的锋利刀丝无论在天堂还是地狱都颇有名气，天地大战时，有许多天使在数秒内被凌迟成无数碎片。雪容诡秘地眨了眨眼睛：“这个……可是罪天使的秘密哦！”她开始摇晃羽辰和周翔：“快醒醒！要下车了！”最先醒过来的却是龙笛，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啊……睡得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