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生离开第二天,勉强稳定的局势迅速滑向崩塌,小赵措手不及,他终于意识到一个最糟糕的可能。
那位他敬爱的大领导……也许……可能是跑路了!
等他真正接手所有工作,还没等享受大权在握的意气风发,就惊悚发觉,他接手的是个怎样糟糕的泥潭!食物根本不够所有人吃两天,药物匮乏到不时有人伤口腐烂到死,那场面他看一次就像是噩梦,恶心得再饿都吃不进东西。随时无数麻烦和纷争,都来找他处理,可别说是毫无工作经验的他,恐怕张区长都应付不下去,所以才……才丢下这粉饰不下去的烂摊子,跑啦!
绝对是这样,绝对是这样!而他,是被张区长无情留下顶雷的炮灰,亏他被人卖了,还对“领导”临危托付重任而感激涕零!
我得有多傻啊……
可怜他一个小科员,哪里玩的过这种官场老狐狸,到最后才发觉,这分明就是国产官员的惯用伎俩。
坐在张区长曾坐的那个代表权力的沙发椅上,小赵却手脚冰凉,呆如泥塑,半响回不过神来,心里只剩绝望和巨大的惶恐。如果被人们知道真相,他一定会被疯狂的人群生撕掉!
不行,一定要瞒住,绝不能透露半点。想到那残忍的死法,他一个激灵迅速清醒过来,毫不犹豫地学习张振生,把真相能瞒多久瞒多久,能瞒多久他就还能活多久!
他心里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只愿自己猜错了,说不定领导正在迎击千难万险,会在最艰难地时候赶回来!这已经成为救命稻草,哪怕是渺茫的妄想,他也得自己骗自己坚信,当做坚持下去的唯一支柱。
但他的水平比不上张振生圆滑,尤其是被张振生曝光后,他甚至不知道如今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紧盯着食物!
当第一天,他逼不得已强装镇静,下达食物轻微减量的指令,瞬间挑动了无数人紧绷的神经,所有人都知道,恐怕食物是真的不够吃了!
那时大家对这情形体现出难得的大度,那种体谅让小赵都暗暗感动,可他哪里知道,人们还沉浸在张区长临走的保证里,张区长信誓旦旦保证两天内一定会来,心想也就艰难撑两天,两天以后就万事大吉,自然显得高风亮节,宽宏大量。
然而,时间一点点逼近第三天黎明,人们的包容瞬间被滔天怒火吞没,张区长一去无踪,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被骗了!又被骗了!
人们的愤怒找不到原主发泄,所以全倾泻在了小赵这张区长的头号狗腿子身上。小赵被揪出来,被人群围住用无数硬物砸倒,被打得不成人形,任他哭喊求饶却到死都没人理,连小刘都在旁冷冷沉默,没有贸然去阻止这残忍的暴行。
人民的力量如大海,一旦被激怒,任何一个企图阻挡的个体都是螳臂挡车,何等渺小,只会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虽然小赵可怜,小刘依旧不愿为他送死,他得活下来,接下来的疯狂事需要有人来应付。
可他发觉,这次的疯狂因为绝望激发,彻底超出了控制,他的力量何等单薄。
别说是争夺食物的激烈厮杀,无数暴行的上演,让他都感到无力得绝望,只剩绝望。
一片昏黑的苍穹,时隐时现的黑影悄然出现,时而如利箭疾刺而下,抓住一个人就狂野撕咬,迅速吃掉。这恐怖场景终于让人群的疯狂冷却,囤积食物的地方留下数十人残尸断臂,痛哭哀嚎,被嗅着浓郁血腥味赶来的怪物争抢,分食美味。
惊惶尖叫着的人群,争先恐后涌入三个楼道,拥挤得像是人肉罐头,都用惊悸地目光颤颤注视着怪物吃人的恶心场面,被彻底镇住了。
原来他们聚在一起如汪洋的愤怒力量,在恶魔面前,是何等可笑。
“张振生呢,怎么不回来?大侠呢,他怎么不出来杀怪物!”
“骗子!都是骗人的!”
他们终于体会到世道的黑暗,没有拯救和奇迹,除了残酷只有更残酷。连愤怒都被吓得不能发泄,一种莫名的憋屈不敢招惹怪物,却总能朝比自己弱小的人释放。
用碎石杂物堵死楼道口,顶上口子也用木板封好,窄小的楼道成了封闭的空间,拥堵却寂静,恐惧绝望在黑暗里酝酿躁动,没多久就又有骚乱爆发。
也许是黑暗里有女人感到胸部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引发高分贝的尖叫,也许是谁拼命抢来的食物,被谁乘黑偷偷抢走。
说不清由头,但一乱就止不住,只能见到手机、电筒、火把微弱的光线中,扭曲的人脸,纷乱变幻的人影,扭打的声响,尖叫吵闹怒骂,甚至有牙齿或血溅飞。
李馨蓉一直像鸵鸟一样缩在角落,但还是没能逃过一劫,这男人不顾她被硬扯的疼痛,强力的手只想将她拽起来,然后扑上去玩弄!
她害怕,但她连惊叫都不敢,生怕一叫就暴露了她女人的身份,招惹来更多的歹念。所以她猛地低头,朝男人手臂狠狠咬下去,用力用力,生生咬下一块血肉来!
“啊!臭、臭婊子!”骤然剧痛使男人惊怒交加,攥紧她细嫩脖颈,一巴掌抽来!
救我,谁能来救我?
她惊恐挣扎,祈求着英雄能从天而降,甚至奋力敲砸着门,希望引起门里那个男人的注意,以这个男人的本事,救她轻而易举。可她注定失望了,门里好像没住人一样寂静,毫无动静。
正在她准备承受这凶狠的耳光时,楼道里雷雨声骤然变大,狂风猛吹,夹杂着送来了高处的惨叫和惊呼。像是上面挡雨的木板被突然掀开,高处的人再次遭遇了什么惊变,下面人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挤人产生的巨大压力推得身不由己往下拥挤。
这股无可抗拒的力量骤然传来,男人的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猝然挤到角落,在她身边被撞得一声重响,她甚至亲眼见到男人惊愕的眼珠,被生生压得凸了出来!
“啊————”
惊悚的一幕,使她再也压制不住,失控尖叫。
可惜这时候没人再留意她,上面的人拼命往下挤,“快跑,快逃啊!怪物来啦!”
“它们在上面吃人!再不跑就是等死!”
但下面人显然不乐意出去面对危险,起码越往楼道下的人就越安全,所以他们死死挡住不让人挤下来。处在中间的人成了夹饼肉,两头受力苦不堪言,像男人这样被直接挤死的,都不知有多少。
没多久,急冲进楼道的怪物打破了这怪异地僵持,所有人都发疯一样惊慌下涌,手忙脚乱推开堵住楼道口的东西,争抢着冲了出去!
另外两个楼道也一样,才散去没多久的人群,又因为怪物被迫聚拢,望着四处可见的恐怖黑影,瓢泼大雨都浇不灭众人的仓惶。
“怎么办?咱们该往哪躲?”
“李老哥李医生!先救救我儿子,帮他把腿治一治,不然他怎么跑啊……”
老李头一听就皱眉,“放屁!这时候你叫老子怎么医病?老子自己都保不住,你儿子一样只能听天由命!”
“不行啊,李哥你是医生,你不能这么自私……”
另一头,无数人围拢的地方,也有人在苦苦哀求。
“吴大仙,我妈被蝙蝠精吃啦!求求您老人家施法,把她救回来……”
“我们该咋个办?求大仙指条活路!”
迎着信众期盼的目光,吴老太婆颤颤巍巍,满脸惊恐,颓然道:“是那些逃跑的人,惹怒了地狱里头的神仙,这是降罪给我们!没人救得了,我也不行,是生是死只能看老天爷的考验……”
一个又一个希望接连破灭,人们迷茫的目光四顾,见到冷峻的小刘终于有了一点亮光,“小刘!你是警察,还有枪!”
“对,你一定能保护我们吧?”
“胡扯!”
一手持枪,一手握紧钢条的小刘被激怒了,“我就一个人一把枪,哪个敢拍胸脯保证能保护大家,能对付这么多怪东西,我把枪给他,连命都给他都行!”
绝望,没有一点希望,呆滞的人们紧缩到墙角,连不时俯冲下来的恶魔抓走了谁,都无法再引发骚动。
老李头的冷血,吴大仙、小刘的无力,张振生的欺骗,都让他们瑟瑟发抖,麻木默然等待死亡。
大侠?根本没人真的见过,甚至在这时候也没出现,如今显而易见,这也是张振生为了蒙蔽大家,“制造”出的一个不存在的英雄高手,更是个大骗局!
枪声响了,没人动弹,但第二声第三声,紧凑的枪声惊动无数人霍然抬头,终于发现这不是小刘开的枪。
雨幕中模糊冲来的十多个草绿色人影,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是军队!军队真的来啦!”
“错怪张区长啦,一定是他找到军队来救我们的!”
人群接连激动地站起,期盼望向这只临危出现的队伍,这队军人显然也发现了人们,急切地大吼道:“快,快走!我们需要尽快转移!”
所有人发疯一样跑,紧跟着军人的脚步,可没跑出多远,一群怪物迎着子弹猛扑而下!成为人群保护神的军人们,接二连三的惨叫,强健的身躯被怪物无情撕裂!
军人数量在急剧减少,一个像是领队的军人扯住另一个军人的衣领,急切问道:“还有多远?”
“报告!还有起码……半公里!”
这领队手一抖,脸色惨白地喃喃道:“太远了,冲不出去的,带着这么多人,我们死定了……”